紅鯉著人擺好早膳,鄭嬤嬤端著小碗舀了魚片粥放在蘇蘇面前。
鄭嬤嬤見蘇蘇一勺一勺地喝粥,面上露出笑,眼角的褶子都透著和善。
待蘇蘇吃好,丫鬟把桌上碗盤都收走。鄭嬤嬤才把綠鶯叫住,一件一件仔細吩咐:「手中的事都暫且放一放,待會兒把姑娘的衣裳收拾幾身,你和紅鯉的衫裙也都備好。姑娘要去慈濟寺住上一段日子,山里夜間寒涼,守夜時要更細心些……」
綠鶯點點頭,仔細記著鄭嬤嬤的囑託。
紅鯉有些不敢相信,遲疑地看向鄭嬤嬤,又望向蘇蘇,問道:「是何時去,安神香可要帶上?」
蘇蘇沒料到徐弘簡已經應下此事,剛聽到鄭嬤嬤的話愣了片刻,見紅鯉驚奇的模樣,才回過神來。
蘇蘇遲疑一瞬,還是叫住鄭嬤嬤:「嬤嬤不用費心,綠鶯簡單準備幾樣東西就好,我一個人去。」
鄭嬤嬤去過慈濟寺,寶殿樓閣和僧房過後,往山上走上一會兒,有十餘小巧院落,皆是備給達官貴人歇息落腳的。
在莊瑾病情最糟糕的那幾年,她每月常去慈濟寺聽大師講經弘法,每回去慈濟寺,都要出一大筆錢給寺里,以作修葺房屋、施粥濟貧之用。日子久了,住持便在那後山上給她空出一個院子。
最近幾年莊瑾不大去了,仍是年年都撥一筆銀子過去。那院子也都留著。
原本鄭嬤嬤是想著讓蘇蘇去那兒住,那座院子所處的位置好,視界開闊,屋裡的陳設都是按鎮國公府的規格來的,與朝寧院比起來不差什麼,蘇蘇去了必不會覺得委屈。
此時聽蘇蘇說不讓人跟著去,鄭嬤嬤心裡先是咯噔一下,緩了須臾才猜出幾分其中緣由。
鄭嬤嬤朝綠鶯和紅鯉二人看了眼,吩咐道:「你們先去給姑娘的東西收拾了。」
待綠鶯和紅鯉退出去,屋裡沒有旁人,鄭嬤嬤才走到蘇蘇身邊,輕聲道:「年前跟表姑娘去別莊小住,我見姑娘最初兩日是睡不好的。去慈濟寺禮佛,在那兒住得未必習慣,而且離鋪子又遠。依我看,還是讓她們跟著為好,至少也把綠鶯帶上。」
蘇蘇臉上微紅,低頭咬著唇,不知怎麼跟鄭嬤嬤說自己的打算。
尋常的夫人小姐去寺中禮佛,都是有貼身的丫鬟跟著,住在小院裡,每日抄幾頁經書,再聽大師講講經書,有什麼掛心之事,便與陪客的僧人交談一二。
蘇蘇不是沒有想過這樣去做。
可她昨日看小禾小苗寫的字,和自己寫的對比一番,覺得自己沒比她們強上多少。最多是借著臂力要好一些,在握筆寫字時能拿捏得准力氣。
她本想勸勸自己,心誠則靈,但一想到那些抄經的夫人小姐都臨過許多字帖,寫出來的字不知要比她好多少,一顆心就無法控制地緊了緊。
寺中迎來送往,供奉佛前的經書不計其數。聽說還有些人家讓丫鬟代為抄寫,那些丫鬟也都是跟著小姐讀過書,寫得一手好字的。
她學寫字滿打滿算也才兩個月,再如何用心也比不過。
一摞一摞的經書放在台上,一個個看過去,她抄的那一疊定是最丑的。就算神佛心懷慈悲,知道她是一樣的心誠,蘇蘇也覺得尚有缺憾。
去都去了。蘇蘇便想盡心,在寺廟裡多出些力。
她希望菩薩能夠看到她的心意,再多偏心一點,保佑他這趟南行穩穩噹噹,一根頭髮絲都不要少。
蘇蘇是這般想的,可現在什麼都還沒做,這會兒原原本本說出來,未免有點裝模作樣的嫌疑。
便抿抿唇,低聲道:「我一人去便好。有一個朋友最近也會去,我想趁此機會和她多說說話。」
鄭嬤嬤一聽這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慈濟寺這般名聲在外又占地廣闊的寺廟,除了僧房和留給貴客的院落,還有不少的寮房給人住,多半都是些無處可去的可憐人,其中很多都是帶著孩子的女人,她們一邊為寺里幹活,一邊艱難地找謀生的路子。
蘇蘇既說了不帶綠鶯紅鯉,自是不會一人住一個院子。一想便知道她是要住到寮房裡去。
若是為了徐弘簡生氣,沒必要苦著自己。唯一的可能便是她心中有所求了。再一想蘇蘇近來時不時流露的不安,鄭嬤嬤便明白過來,蘇蘇這是想誠心禮佛,替小主子求個平安。
鄭嬤嬤暗嘆一口氣。
昨夜是她想岔了,還以為蘇蘇這一去能冷一冷小主子。
鄭嬤嬤恍惚想到昨晚小主子的神情,他像是不知道蘇蘇是為他去的慈濟寺。不過也好,他自個兒琢磨去吧。
她從旁瞧著,小主子分明是把人放在心上,在蘇蘇的事上體貼又細緻。而蘇蘇這方,鄭嬤嬤也辨得出,蘇蘇對他也是有情意的,蘇蘇這趟去慈濟寺絕不是只為報他恩情。
但小主子從不在蘇蘇房中過夜,和其他正當年的郎君比起來,他簡直太清心寡欲了些。若不是知道夫人掛念他身子,隔上些時日就要請名醫聖手給小主子診脈,鄭嬤嬤當真要懷疑他是否有什麼不能為人道的隱疾。
等蘇蘇去了慈濟寺,他回府見不到了,才知道想著念著,明白過來人在身邊的好處,過後才曉得多親近親近。
思及此,鄭嬤嬤安了心,便柔聲道:「那便讓綠鶯她們隔上三五日來看看你。有什麼缺的少的,都列個單子交給她們,萬萬不要委屈了自己。天氣漸漸也暖了,慈濟寺後山有不少花草,姑娘閒下來可以找人陪著去逛一逛……」
蘇蘇仰面聽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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