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看她態度有所鬆動,忙不迭地點點頭,但腳下沒動。他繼續打量著蘇蘇,額上皺起幾道紋路,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這位小姑娘。我好像在哪見過。」
韓舒把蘇蘇和阿蘆迎進來,也沒再趕人。只把李叔晾在一旁長凳上坐著,扭頭去給阿蘆把脈問診。
第31章 眷戀
阿蘆長得乖巧, 也聽話。韓舒問什麼她便答什麼。屋中的氣氛也漸漸緩和下來。
李叔揣著手瞧著這邊,他一雙眼沒放過韓舒臉色的轉變。隔了片刻,他閒聊一般跟蘇蘇搭話:「她一手醫術還過得去吧?」是頗為自家孩子自豪的語氣。
「韓姑娘仁心仁術。何止是過得去。」
一聽蘇蘇這話, 李叔淚光微閃的眸子一亮,生怕韓舒沒聽見,他小聲地對韓舒重複了一遍, 「人家誇你呢。」
韓舒面色冷淡, 頗為生硬地回了句:「我只能盡我所能, 不把人害死就算好的。」說完後意識到阿蘆還在跟前, 又安撫地摸了摸阿蘆。
李叔神態頹唐地嘆口氣,微白鬢角,額上皺紋蔓生, 今日的低落好像湊在一處讓他無法再承受, 他大約是真傷心了。
『「你從小就跟在你父親後面,說長大了要當治病救人的大夫。你第一次學著辨認藥草,那才幾歲?學得就比我的大徒弟要快。人家都說你是生下來就要做這一行,是來接手承繼你父親一生心血的。」
「你不願做的事, 我不勉強。但你這麼多年花的工夫,怎麼能說放下就放下了……那, 那些畜生害了人, 怎麼就成了你的罪過?」
韓舒聽他這番話, 忍不住心中悲痛, 眼淚簌簌而下。她哽咽著, 話也說不清:「我就眼睜睜看著他們, 一個接一個, 在我面前死了。什麼都做不了。要是我, 我去做些賣糧賣布的營生, 至少能看到別人吃飽穿暖……」
蘇蘇握住她顫抖的手,扶著坐下,而後把乾淨帕子遞過去。
韓舒單薄的後背不能自制地顫抖著,哭得實在傷心。
「韓姑娘,沒有任何人因你而死。在他們身邊,讓他們多睡一時半刻,少疼上一小會兒,他們都會感念你的恩德。不是你一身醫術害了旁人,只是你因為這個,比常人多見了些生老病死。若是沒有你,發生在他們身上的災禍不幸,只會更早一些。」蘇蘇輕撫著她的背部,在她耳畔輕聲說道。
能治病救人者,見過的苦痛病症自是比常人多出許多。韓舒為之愧疚的,並不是她應當承受的。
蘇蘇一邊輕聲勸慰,一邊在韓舒背上輕輕拍著。片刻後,感覺顫動的雙肩漸漸鬆弛下來,然後側身倚靠在她身上,眼淚靜靜地淌下來。
「多謝你。」
韓舒的聲音輕輕傳入耳中。蘇蘇心疼更甚。
韓舒一雙手能撫慰傷痛,妙手回春,但一顆心細膩至此,分明無罪無過,卻要忍受愧疚折磨。
李叔的雙眸微微濕潤,沉默地看向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姑娘。
是他老了。已經老得忘記幾十年前,眼見著第一個死去的病患,他那時的彷徨無望……
「阿蘆說,她以後要長得像靜明師父一樣高,比他還壯,是已經在生辰那天許了願望的。你開的藥方,阿蘆用過之後好多了,你看她精神多好。」
「阿蘆她娘親早就想謝你。按你給的方子,一個月下來只花從前一半的銀錢。她如今手上的活計也輕鬆些,每日都能早一兩個時辰歇下。」
……
一門之隔。徐弘簡和青木立在院中,恰好聽見蘇蘇安慰人的言語。
青木一雙手交握於身前,略帶拘謹。他朝徐弘簡那兒看上一眼,而後把視線挪回到自個兒腳尖。
今日主子跟他跑這一趟。大約是被他帶回去那一盤棗泥捲動了心思。但走這一遭,也不全是為了見姑娘一面。
這裡頭的韓姑娘,與徐弘簡正在收集的證據有關。
趙家借著為太后廣覓良方的幌子,私底下幹了不少喪盡天良的陰毒事。就說前兩年鬧出來的烏骨案,趙家那幫人明面上召集了數百名醫研製藥方,暗地裡卻哄騙著不明就裡的百姓把那些「藥」給病弱的孩子用。趙家有一旁支,自百年前就在做藥材生意,在南邊有不小的勢力。不知內幕的百姓一看,他們找來的都是名醫,又願意把為皇家研製的藥方拿出來,自然願意搏上一搏,說不準自家那病弱的孩子就有得救呢,他們滿懷希望而去,卻因此害得無辜孩童喪了性命。
那趙王的病症,普天之下的名醫聖手莫不知曉。民間宮廷數一數二的大夫都看過診過,皆是無用,這些年只是用名貴藥材吊著命罷了。但趙家既然打著為趙王尋醫的名號,尋常大夫也不敢違抗,只能說稍作一試。
一群或老或少的大夫湊在一處,搗鼓出來的方子,沒一個人敢拍著胸脯保證藥效。但趙家那群人可不管這些,若治不了趙王的身子,至少也得緩緩太后的心病。於是他們拎著那薄薄的紙張就出去大肆宣揚,過後把那些騙來的孩童,一半用上這方子,一半卻是拿去試一些妖道信口開河的古怪法子。那些稀奇法子,救不了人不說,簡直是在催人早死,那些體弱幼童哪裡能受得了。說得不好聽,便是拿去給趙王獻|祭。
這裡間的韓舒,便是趙家循著名聲找去的大夫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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