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喝酒,愛賭錢,98年金融危機後生意失敗,他更加沉迷酒精,稍有不順就會對母女倆拳打腳踢。
後來這男人染上毒癮,還傳給了馬玉蓮。
家裡有一個「道友」已經夠受了,更何況有兩個。
方瓏看著家裡的東西一點點被掏空,看著不到四十歲的馬玉蓮面黃肌瘦,看著家和母親都只剩下空殼。
燈不亮了,母親的眼睛也是。
那年方瓏才十歲。
馬玉蓮越來越不管家裡的事,方瓏得負責起家務活。
洗衣機被賣掉了,電視機被賣掉了,窗式空調被拆下來,玻璃窗空了個口,隨隨便便用塑膠袋膠帶封上。
煤氣罐常是空的,寒冬天裡十指浸在水裡洗衣服,指頭每裂開一個口子都是錐心之痛。
吃飯也是有一頓沒一頓,馬玉蓮有買肉菜回來的話,方瓏還能簡單下個面給兩人吃,但經常她放學回到家,家裡都是烏燈黑火。
一開始還有熱心鄰居願意接濟她,但或許後來覺得她家的情況太複雜,漸漸也疏遠了。
方瓏沒飯吃,餓得快瘋了的時候,她開始偷。
她又矮又瘦,校服寬鬆,袖子裡能塞進好多東西。
小賣部的咪咪和娃哈哈,有的時候對她來說就是一頓飯了,麵包店裡沒蓋上蓋子的海綿蛋糕,更是難得的美味佳肴。
忽然從某天開始,方德明和馬玉蓮經常回家了。
方德明甚至給妻子買了新口紅和新裙子。
方瓏那年才十二歲,小學都還沒畢業,但她很清楚,經常出入家裡的那些男人為的是什麼。
她連家都歸不得,每天放學後都在學校里待到快關門,再去家附近的超市門口借盞路燈寫作業,等到超市關門,她才回家。
草草洗個冷水澡就躲回自己房間,她會把書桌推到門後擋住。
紙巾撕半搓成團,塞進耳朵里,這樣能讓她稍微睡個好覺。
她甚至在床墊貼牆的地方,藏了把水果刀。
這樣精神緊繃的日子過了快一年,就在方瓏即將精神崩潰的時候,方德明因販毒被抓了,判了七年。
同年,馬玉蓮因吸毒過量走了。
馬玉蓮的後事是大姨一家趕過來操辦的。
在墓地旁,大姨問她願不願意搬到庵鎮,和他們一起住。
……
叩!
一記敲門聲讓方瓏終止了回憶。
門外傳來周涯的低啞聲音:「暈過去了?」
方瓏搓了搓皺巴巴的指尖,關了花灑:「洗完了,你再等一等。」
大姨家的這套房子,是姨丈年輕時候的工廠分房,樓體有些年歲了,老房子面積不小,但浴室只有一間。
門外那人沒回應了,方瓏只聽到逐漸走遠的拖鞋聲。
她擦乾身子,趁著浴室里熱煙瀰漫,在洗手盆里手洗了內衣褲。
那件沾了污漬的衛衣她取了個水桶丟進去,倒了些許漂白粉,打算泡一晚,明天再刷洗。
走出浴室,客廳沒人,周涯房間門半掩著,裡面有窸窣聲響。
方瓏走去陽台,把內衣褲晾起來,褲子襪子則丟進洗衣機里。
她的房間在周涯的旁邊,看在周涯今晚給她付了車費的份上,方瓏走過去敲了敲門:「浴室空出來了。」
幾秒後,裡面的人回答:「嗯。餐桌上的東西,你拿進房間裡。」
餐桌上有一條乾淨毛巾,和一個不鏽鋼小鍋。
鍋里臥著兩顆雞蛋,煮熟的。
這組合方瓏挺熟悉的,拿起東西進了房間。
毛巾包住雞蛋,在微腫的臉頰上輕輕滾過,熱氣能舒緩漲疼感。
方瓏一邊拿雞蛋滾臉,一邊把手機里江堯和吳丹純的電話號碼刪掉。
一登陸QQ,「滴滴滴滴」一陣狂響,方瓏沒看朋友發來的信息,手摁方向鍵,找到那兩人的QQ。
吳丹純的QQ簽名是今年很紅的《心牆》歌詞:就算你有一道牆,我的愛會攀上窗台盛放。
方瓏翻了個白眼。
這首歌她自己也好喜歡的,每次去KTV必點,還拿來當過QQ的背景音樂和手機來電彩鈴。
哪知道,原來她就是那道牆,阻礙著他倆相親相愛啦!你說氣人不氣人?!
把QQ也清理乾淨後,方瓏把手機關機,拆了背殼,取出電池充電。
她看了眼梳妝檯上的檯曆,上面畫著她的班表。
啊,明天是2009年最後一天了。
要換日曆了。
周涯聽著門外沒聲音了,才拿著手機去了陽台。
他點了支煙,打了個電話給檔口的阿豐。
不知是不是因為快跨年的關係,這幾晚夜遊的人多了不少,這個鐘點檔口還坐滿人,很多食材都空了。
明天是年末最後一天,外出慶祝跨年的人應該會只增不減,周涯一根煙抽完,已經計算好明天得增加多少食材。
掛了電話,他把菸蒂掐滅在八寶粥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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