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予吁出一口氣,斂目喝茶。母親用的人,他不好說重話。
沈夫人睨著竇媽媽,淡聲道:「微末小事都沒句痛快話,撈油水撈到我們母子面前了?以後不准干涉採買的事,經手的東西損少一樣,我就剁你一根指頭。下去。」
統共幾兩銀子的事兒也想撿漏,換了人參燕窩阿膠靈芝,還不得往死里糊弄她?她是不計較銀錢,卻沒當傻子的閒情。
竇媽媽險些嚇暈過去,根本挪不動步,被兩名丫鬟架出去的。
沈夫人望向梁媽媽,指一指近前的小杌子,笑眉笑眼的,「坐下喝杯茶。我們母子對廚房的事一竅不通,吩咐買辦都不知道怎麼把話說得不讓人誤解。世子問什麼,你就答什麼。」
沈星予補充道:「也是必需得知曉行情,有不少同窗用得著。」
他已經跟月霖說定了,所知的範疇內,只要有需要接濟之處,便會出自己的一份力,只曉得傻呵呵地扔錢出去自然不行,得考慮實情,不然也得步上皇帝被人涮的後塵。
梁媽媽下意識地認為,書院給學子出了關乎百姓生計的考題,忙道:「奴婢一定知無不言。」
沈夫人則橫了星予一眼。合著小兔崽子先前只是敷衍她,根本沒跟她交底。不過也難怪,跟她交底與否,她都得現抓人幫他。
沈星予不恥下問的時候,顧月霖也在琢磨這類事。
綠豆一石五錢九;黑豆一石三錢六分五;豌豆一石六錢六。
都不是必不可少的,尋常不過換著花樣做些點心羹湯。在相熟的鋪子裡各買兩石即可。
黃豆得多買,豆腐、豆油常見於飯席之間。過來第一天他就發現了,廚房所在的院落里,有房間分別放著榨豆油香油葷油之類的用具。
售賣香油的地方很多,價格視優劣定,不妨買現成的。至於葷油,他都知道取用的章程,灶上的人更不消說。
現在的問題是——
「辛夷,」顧月霖揚聲喚心腹進門,「問問劉槐會不會榨豆油,幾斤黃豆出一斤;按五十個人來算,每天需要多少豆油;再就是豆腐,問清楚一斤豆子出多少。」
辛夷不明白,自家少爺一身清貴,怎麼就迷上了柴米油鹽?受什麼刺激了?如何腹誹也不敢問,即刻跑去廚房,很快折回來復命:
「劉管事說會榨油,而且最好是全讓他們三個經手;
「每天二斤半豆油,足夠五十個人的三餐,什麼用多了也沒好處;
「尋常五到七斤豆子榨一斤油,每天給廚房十五斤豆子綽綽有餘,畢竟不少菜用別的油烹製更合適;
「再有,一斤豆子出二三斤豆腐,這個沒有餐餐上桌的必要。但多備一些黃豆肯定沒壞處,放得住,隔三差五地要做些千張、老豆腐入菜。」
「幾匹馬每日用一些可禦寒,那就存二十石,需要……十兩六錢。」顧月霖說話間走筆如飛,列出個單子,推給辛夷,「拿給劉槐,讓他騰出手就出去採買。」
他伸個懶腰,現出些許倦怠,「寫的這些滿打滿算才十四兩,尋常綾羅綢緞卻是動輒一二兩一匹,但不管務農的還是織造行僱工,都沒不愁生計的。什麼世道?」
「……哦。」辛夷表情活似夢遊。
顧月霖看得出他在擔心,和聲安撫:「我另給先生傳了一封信,看到他回信之前,沒法子靜心做功課,便籌備些糧米食材,畢竟不像在城裡那麼方便,多買些能夠長期存放的。」
這話有七分真。得知蕭默的態度之前,需要做兩手準備,一如所願也罷了,倘若恩師視為兒戲,少不得和星予想別的法子斡旋。
那可不是易事,尤其前提是書院山長為蕭默。
顧月霖心境一日起伏多少次,間或生出無力感:但凡有個舉人的頭銜,也不至人微言輕力薄至此。時不待人真挺要命的。
拋開這些,還有些事隱隱地讓他介懷。幸好只是偶爾不痛快,他從本心就不想追究。
辛夷那邊,大大地鬆一口氣,「明白了,不然我以為您要改行做糧米生意了呢。」
「鄉試落第再考慮也不遲。」
「別別別,您一準兒高中!」辛夷精神抖擻地出門去。
顧月霖漫步出門,轉到馬廄。
成安正笑眯眯地看著馬兒吃飼料。
「它們住的這地方怎麼樣?」顧月霖問道。
成安轉頭,神色有一剎有些怪異,倉促行禮後笑答:「再好不過了,特別容易打理,馬住著很享福。您留意到了沒?這兒的窗戶都是將格子窗、支摘窗巧妙地合二為一。」他指給顧月霖看,「格子窗外還有一層實木,向外能支到貼牆的地步。要是趕上連日雨雪天,放下來就成。門也同理,可以在必要時封起來。」
顧月霖沒留意到,卻已對竹園的任何精妙之處見怪不怪。
外面能防範歹人,地下別有洞天——地上再怎麼著,還能神的過鬼打牆的障眼法、讓他想跪了的迷陣?
「剛過來那日,我只留心到你備了足夠五匹馬用到明年春日的飼料。」顧月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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