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書生是哪一家的?」皇帝問道。
「顧家,名月霖,其父英年早逝,其母出自蔣家。」
「蔣昭那個蔣家?」
「是。」
皇帝神色複雜。
一提到蔣昭,皇帝就是這個德行,魏閣老見怪不怪。
「明年秋闈那孩子若高中,記得跟朕說一聲。」
「是。」
棋局到中途,勢均力敵,皇帝心情大好,等待期間,跟魏閣老扯閒篇兒:「帶了個兒子回家?」
「是。」
「外室生的?」
「是。」
「你找外室的眼神兒也忒差了,聽說一個能登堂入室的都沒有,怎麼腦袋跟被門夾了似的?」
魏閣老微笑不語,心裡卻在想,我找什麼樣的外室你管得著麼?你老人家第二個皇后是風流小寡婦,我可什麼都沒說過,現在怎麼好意思挖苦我?
他真不想這麼大逆不道,奈何攤上的這皇帝偶爾實在不著調。
第49章 只是哄勸,只是做他該做的事。
皇帝又道:「再怎麼著,也該找門當戶對的,你鬧出的都是些什麼破事兒?」
魏閣老落下一子,應承道:「門當戶對的,臣配不起。」
皇帝哈哈地笑,「要說這種混帳事,朕也做過,年輕的時候沒少跟太后宗親較勁,你又是為什麼?」
魏閣老這才意識到,皇帝並沒埋汰他的意思,也就順坡下驢:「臣是跟雙親賭氣。」
「你不至於如此,一準兒還有別的因由,正如朕,別的原由沒臉跟人說。」
「皇上不至於才是,臣運氣差了些,脾氣更沒法兒要,私事惹了一堆爛帳,承蒙皇上庇護,才能安然走至今日。」
「這是什麼話?朕不護著首輔護著誰?有才之人都要護著。」
魏閣老趁機轉移話題:「舉世皆知,皇上愛才惜才,總想著提攜有才之人。已在官場的,皇上管教了這些年,有不少能擔大任的,日後臣想請皇上留意有才的後生。」
「比如剛才提過的顧月霖?」
「是,再就是李進之,臣總覺著那孩子可惜了,但要是用的話,他斷不能從文,已經折騰的聲名狼藉,文官如何也容不下。」
「有道理。」皇帝手中白子緩緩落下,「不是文武雙全麼?只要他有心,朕就給他武職,若他有才,委以重任又何妨?」
「等日子安生了,臣找機會問問他。」
「至於顧月霖,既然是你看中的人才,待得考取功名,朕便會著意提攜摔打著。蔣家門裡,只有蔣昭是國之利器,其他的連人都做不好。若與他沾親帶故的有他幾分風骨,朕也算彌補了那樁憾事。」
蔣昭之於皇帝,好比一個人窮得要命的時候看到了金元寶,而那金元寶自己長了腳跑掉了,時不時恨得牙根兒痒痒。
魏閣老很理解那種心情,想一想顧月霖,微笑,「只說樣貌,顧月霖與蔣昭不相伯仲,清風明月般的人物,性子瞧著也有些許相仿,看似君子如玉,實則透著鋒芒。」
「說的朕恨不得當下就見到人。」皇帝頓了頓,朗聲一笑,「魏閣老,我們這算不算是以貌取人?」
「臣實話實說而已。」
「朕記下這孩子了。」皇帝瞧著仍舊勢均力敵的局面,非常滿意,「說實話,你急著處理完公務,要忙什麼私事?說了朕就放你走,不然讓你住宮裡。」
魏閣老沒轍,只好誠實地道:「臣的長女每晚親自下廚,要臣儘可能一起用膳。臣虧欠長女良多,最近又惹得她不痛快,就想多陪陪她。」
魏家的事,皇帝知道的比大多數人都要詳盡,當下放下棋子,「罷了,你快去忙,早些回家享受天倫之樂。這盤棋擺著,明兒你再來。」
「多謝皇上隆恩。」魏閣老誠心道謝,麻利地告退。
人走了,皇帝頗覺孤單。他該是天下最不愁人陪著的,可想時時相對談笑的,也只有信任的幾個重臣。
孤家寡人,真是再貼切不過的帝王寫照。
他信步走到殿外,望著飛舞的雪花,想到欽天監的上奏,心生幾分恐慌。
多年來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難道是要攢一起跟朝廷、蒼生找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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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雪仍未停,地上的積雪已三寸有餘。
顧月霖迎風踏雪,走過垂花門,去往漿洗房。
蔣氏與前幾日一樣,早早起身洗漱,趕過來做事。
這裡的僕人對她都非常地恨鐵不成鋼,但沒有一個奚落難為她,每日都會幫她打水到水缸,早間過來時,兌入冷水的熱水也已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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