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不過是初見而已。
另外三個孩子,他陪伴的時間算起來有好幾年,卻不過是曉得他們是自己的孩子,必須要溫和耐心地對待。這許是因為,他深知他們的出生是錯,正如他自己的生涯。
錯過、過錯交替,便是他的半生寫照。
清河郡主喝著茶,視線始終不離程放。
這男人像一場夢,美夢、噩夢都是他,讓她一夢將近二十年。
自己都覺可悲的是,到如今,她也不願醒。
她清了清喉嚨,緩和了語氣,道:「你早已明白,舊日尋不回,你已失去她。現下,我們冷靜一些,只為孩子們從長計議。你和程珂的孩子是不是叫顧月霖?既不從父姓又不從母姓,那怎麼成?而且他還是文人,今年應該就要參加鄉試,你可為他的前程好生謀劃?」
程放斂目喝酒。
清河郡主的語氣更加柔和:「以前我對你是太過分了,可年輕時誰不是一條路走到黑?等時疫過去,我們便成婚吧,只做掛名夫妻,各過各的。
「那樣一來,四個孩子都能常伴你左右,更能有最好的前程。我便是只憑著父親的故交,足夠保證他們要麼位極人臣,要麼安享富貴榮華。
「就算我虧欠你的,在孩子身上償還不就結了?只說顧月霖,我……」
「閉嘴。」程放瞥她一眼,帶著滿滿的殺意,「再提月霖一個字,你的夜宵便是你的舌頭。」
言辭不多,卻讓清河郡主恨得怒得簌簌發抖,然而她又了解他起殺心時真的什麼事都做得出,不敢挑戰他的耐心。
他要這世間最好的女子,就算那女子對他並無男女之情,若不能,誰都無所謂,哪怕是最不堪的,只除了她。
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
一年一年,一步一步,她禁錮他不假,他又何嘗沒摧毀掉她作為一個女人全部的自信?
有程放的隨從走進來,當清河郡主不存在,毫不避諱地道:「仔細查問了一番,這三年來,郡主府每況愈下。當初背叛您的幾個人已尋機離開,斷了郡主府最重要的進項。而清河郡主急於找到您,花費甚巨,沒臉變賣產業,更沒臉舉債,已陸續當掉了庫房裡最名貴的那些珍玩。」
程放問道:「府里沒堪用的人了?」
「沒了。」
程放逸出含義不明的微笑,「怪我,高估了她。總以為情形還如離開時,府邸宛若銅牆鐵壁,真該早些回來。」
-
這晚,梁掌柜留在竹園,以便得到消息時及時告知顧月霖,也是擔心少東家。
而事實證明,顧月霖根本不需誰擔心。
他消沉的時間並不長,帶著隨風出去轉了一圈,便已神色如常,與異姓手足、養母談笑風生。
到晚間,坐在炕桌前,伏案忙碌。
梁掌柜捧著一盞茶走進門,輕輕放下,低聲稟道:「程放是極難追蹤的那路人,就算最擅此道的錦衣衛,怕是也會被他輕而易舉地甩掉。
「他白日裡的行蹤,探查不出。所幸屬下在清河郡主府附近安排瞭望風的,入夜時,有一列輕騎進府後,又有二十名黑衣人潛入。雖然看不清那兩撥人的面目,但應該就是程放,因為有人喚為首之人程先生,總不能這麼巧吧?」
顧月霖頷首,「若是他,既然到了郡主府,就得弄出些動靜。等後續。」
「是。」梁掌柜又道,「其實在那些人進府前,郡主府便出了亂子,郡主抱養的大少爺和兩位小姐相繼離府,闔府的人遍尋不著。」
顧月霖嗯了一聲,「該是有備而來。依你的推測,他會將清河郡主怎樣?」
梁掌柜思忖了一陣子,苦笑著搖頭,「推測不出,他為人處世的章法,便是讓人云里霧裡,摸不清他的章法。有時有備無患,有時率性而為,有時是有備無患時率性而為。」
顧月霖輕輕一笑,「但願他別一下子把清河郡主殺了,殺了倒無所謂,要是顧不上留下口供怎麼辦?」那能引發的只有他的猜忌,再度陷入疑團之中。
梁掌柜又想了一陣子,再次搖頭,「應該不會,再怎麼著,他得給您個交代。」
「但願。」顧月霖得承認,不見生父還好,見過之後,他反倒沒辦法利落地做出判斷。
「不早了,等會兒您就歇下吧。」梁掌柜道,「昨兒就整夜沒闔眼。」<="<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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