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的人了。霧裡看花水中望月,總帶有一層朦朧遐想,高不可攀難以捉摸。柳章是人不是神。如此看來,他有自私的一面,他不可能跟妖精共情。基於這一點,江落後頭的話都沒有必要再說下去。
沒有意義,不會有結果。
他們站在兩個陣營里。
江落的目光掃過案上圖紙,輕聲問道:「師父覺得,會有那麼一天嗎?」
柳章並不清楚江落與蝶妖熟悉到了什麼程度,以為就是萍水相逢,一場際遇。天下饑寒交迫身處苦難中的人何其多,蝶妖也是芸芸眾生的一部分。
柳章盼著她向著光明,充滿希望,故而道:「會有的。」
第73章 傀儡「多謝大王。」
秋風蕭瑟,草木漸凋,長安的葉子都落了。
打過霜後一天冷似一天,蝶樓枯敗蕭條,桂花被幾場急雨糟蹋得不成樣子。藍小梵想再吃一次那樣新鮮的桂花湯圓也難。
驅魔司連發三道禁令,處處針對妖獸。各大主街實行宵禁,路口守著盤查的官差,逮到戴頸環的,便嚴加盤問。聽說有幾個因為行為鬼祟的被抓到牢里去。妖獸們杯弓蛇影,大都選擇閉門不出。
蝶樓的食物儲備還算充足,暫時沒有斷糧的危機。
蝶妖們相互安慰,給彼此施加信心,過陣子就好了。大家只能去相信,會好的。
長久的陰雨纏綿,太陽罕見,悶得人心裡好似發了霉。藍小梵掛在二樓欄杆邊眺望遠方發呆。在這個位置,沒有樹木遮擋,能看到前門和後門。他總覺得有人敲門,怕沒及時開,那人便又走了。他吃了飯便來等一陣子。
可看見的只有無盡落葉凋零,聽到的只有呼嘯而過的風聲。藍小梵心裡空落落的,胡思亂想。會不會是那天的湯圓不好吃,所以江落再也不來了。會不會是蜂蜜太貴,她認為他很燒錢……
思來想去沒有個定論。
他把銅錢用紅線穿了,掛在床頭,入睡前看著,一陣失意一陣歡喜。
遠處傳來縹緲無依的琴聲。曲調淒婉,洞穿人心。他做了一個悲傷的夢。
銅錢在黑暗中反射著暗淡的光澤,被窗子漏進來的風一吹,一動,細細紅線將斷未斷。似遊絲,將滯澀琴曲一顆顆穿了起來,每個節拍,就是顆珠子,從彈琴者心裡慢悠悠滾了出來。砸在空冷的夜幕上,有的炸碎了,有的彈回來,餘音繞樑,經久不覺。
朱樓上,四面門窗通透。雪千山身著皎潔長衫,面前擺著一架焦尾琴。一琴一人,空對月色。雪千山素手彈琴,輕攏慢捻。
琴聲訴盡無限哀思,長安有名的唱曲。
「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里夢,已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白首為功名。舊山松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1]
曲子彈了一遍又一遍。
江落站在朱樓下,望著樓頂開著的窗戶。夜已深,蝶妖們都已入睡,江落沒敲門,直接飛進了園中,聽見琴音,彈琴者夜不能寐,還醒著。她循聲而來,逕自上樓梯,曲調行至窮途末路,高亢急促,像只被扼住咽喉的獸。
她聯想到楊玉文冰窟內死去的鳳凰。死也不露出猙獰醜陋爪牙,要有美感,悽厲,楚楚動人,是帶有一種褻玩意味的死。她不喜歡。她寧願鳳凰掉光羽毛,五臟俱裂,死得東一塊西一塊。哪怕腦袋被砍下,爪子還能從敵人身體裡鉤出一塊肉來,酣暢淋漓地死。
雪千山這琴彈的,給她的感覺跟那隻鳳凰一樣。難道他也要步入後塵嗎?
江落能能曲子裡聽出悲憤和幽怨,彈琴者的內心是掙扎的。只是身體被琴弦纏死了,一寸一寸割裂了,在遭遇凌遲。
她走到台階盡頭,上四樓,隔著浮動垂帷,雪千山朦朧的身影若隱若現。巫山雲繞。江落撥開垂帷走到雪千山跟前,只見他十指鮮血淋漓,素絲上掛著的血珠一跳一跳。曲調急轉直下,獸被掐死了。
江落腦海里繃緊的弦猛然震了下。
雪千山靜靜坐在琴架後頭,似幻戲傀儡空心人一個,被抽走了魂魄。
江落盯著他空洞眼神,道:「雪千山?」
雪千山一動不動,眼珠子轉了半圈,聚焦,看見江落。他反應了許久,才意識到江落的存在。他渾身冒冷汗,有氣無力。彈琴耗盡了全部氣力。
江落道:「你怎麼了?」
雪千山極其輕微地搖了下頭。
江落越過焦尾琴,握住他的肩膀,道:「看著我。」
雪千山沉默良久,緩緩抬眼,再次望向江落。二人四目相對。一陣暖息注入他雙眼,深入腦髓,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感覺到輕微麻痹後,身體漸漸恢復知覺。體溫上升,冰冷手腳恢復了暖意。他頭髮里熱氣騰騰。
江落為他傳輸內力,渡去生機。
片刻後,雪千山蒼白臉色恢復了血色,他反握住江落的手背,「我沒事,不用了。」聲音聽起來依然很虛弱,但活人感重了點。
江落沒有鬆開,等他呼吸平復,才收回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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