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在她看來,多活一天賺一天,這也算長進。
「好大的出息,」柳章聽著可笑,陰陽怪氣道:「那你何必認我做師父,去海底捉只王八來,多拜拜,沒準能活一萬年。」
「師父,」江落拖長了音調,撒嬌道:「我會努力的。」
「你日日荒廢,可見心思懶散。」
江落從善如流,認了錯,「是,我不該只想著玩。」
她沒有繼續頂嘴,讓人想罵她,也不好把話說重了。江落是需要不斷鼓勵引導的性子,罵她起不到什麼作用。柳章懶得浪費口舌,做無謂之爭,把字帖拿了回來,道:「你的氣太浮躁。先練字,把心靜下來。」
「現在?」江落猝不及防。
「你想等到哪一年?」柳
章沒給她討價還價的機會,「就現在。」
江落揣著一肚子的事,哪有閒情逸緻去練字。柳章看出她不大情願,為她研墨,選了一隻纖細的狼毫,直接塞到她手裡。江落不能露出端倪,只能裝作若無其事,迎著頭皮上。先應付柳章,過了這一關再說。
江落提筆蘸墨,隨手寫了個「靜」字。她心不在焉,字體松垮。
柳章在後頭盯著她,虎視眈眈,道:「再寫。」
江落如芒在背,一口氣寫了五個靜,連筆如蛇。
柳章十分嚴苛,「讓你寫字,不是畫蚯蚓。」
江落將宣紙揉作團,換了一張,重新再寫。她心浮氣躁,故意把字寫得很大,又重又用力。心裡亂七八糟的,柳章到底為什麼這個時候來折騰她?到底是看出了破綻,有意試探,還是閒著沒事純屬找茬?江落猜不透他的心思,又惦記著楓樹林裡的雪千山。
一口氣把靜字寫上五十遍,沒有一個能看的。她擺爛了,破罐子破摔,乾脆畫起了蚯蚓。心思徹底跑偏,畫蚯蚓她可在行。剛才挖土的時候可挖出好幾條呢,畫起來如有神助,栩栩如生。江落糟踐筆墨,搗蛋亂來。
柳章道:「好好寫。」
江落瞬間泄了氣,扔下筆,道:「師父,我有點累了,能不能明天再寫。」
柳章注意到她氣血不足,有氣無力,道:「做什麼了,這麼累?」
江落敷衍道:「沒什麼。」
柳章握住她的手,蘸墨,落筆。他指腹緊貼著她的指甲,完整覆蓋貼合,帶著力度,在紙上一筆一划寫下「靜」字,乾脆利落。那個「靜」字是站起來的,頂天立地。
江落被柳章的氣息所包裹,頓時不知所措。他手把手教她,寫了一遍又一遍靜字,速度緩慢,勾折,輕重,皆有章法可循。手裡教著,嘴上說明關竅。江落望著他近在咫尺的側臉,只見他嘴唇一張一合,氣息溫熱,說的什麼,完全沒聽清。
柳章道:「學會了嗎?」
江落含糊嗯了一聲。心想他的唇形真好看。
柳章手鬆了力度,讓她自由發揮,道:「你再寫一個。」
江落照做,寫出的一個靜,與柳章所寫別無二致。
柳章道:「你把我的字當成圖,復刻了一遍,這不是你自己的字,再寫。」
江落只好再次重複。柳章眼睛是刀子嗎,怎麼這都能看出來。
柳章道:「看著字,不要看我。」
江落匆忙收回目光,像是被抓包,有點心虛。
全是靜。柳章寫的四平八穩,一個接一個,活了過來,站在她心裡,壓住那些鬼怪妖魔。江落心念百轉,都繞著這個靜字旋轉。眼前經緯漸漸分明,撥雲見日。字有形,心自沉。她這次定了定神,扯過宣紙,寫了個比臉還大的靜字。
柳章的評價終於有所改善,道:「好了點。」
江落長舒一口氣,不再那麼慌了。
柳章給她倒一杯茶,讓她坐下。江落喝了口茶,聽柳章講練字奧義,竟然真的平心靜氣,耐性十足。待柳章講完,又布置了一些新的功課,叮囑她明日午時前完成。江落點頭答應,規規矩矩將師父送出門外。柳章走了。房間裡只剩下江落一個人。
江落如釋重負,脫掉自己的衣裳。纖細身軀立在銅鏡前,只穿肚兜和綢褲,露出大片後背肌膚。江落剝離裡衣時,聽到一段血肉粘黏的細碎聲音,令人牙酸,她不得不放慢動作,像是從身上撕下一塊完整的皮。
鏡子裡,少女的後背上,一條猙獰的血痕從右肩蔓延至左腰,皮開肉綻,深可見骨。形狀猙獰可怖,將她一分為二,像是整個人從背後裂開了一條血肉模糊的峽谷。血是熱的,冷風遊走期間,涼颼颼,骨頭都要凍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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