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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千山徹底心死了。

如果妖族與人族之間註定不死不休,那麼蟲族未來的希望,只能寄託新的領袖上,他想保護江落,在離開認識的最後一刻,給自己留點念想。

「大人說錯了,我並非無路可走。」

雪千山起身,撫摸著他心愛的琴弦,笑道:「我還可以去死。」

他閉上眼,雙手攥拳。仰起頭,一縷火焰從胸口鑽出。楊玉文看見一個明亮的火中影子,雪千山竟然自爆內丹,他瘋了嗎。頃刻間,火焰將他包裹,人形如蠟燭熔化坍塌,現出蝴蝶原形,那雙漂亮的翅膀在大火中焚燒殆盡。

楊玉文罵了句髒話,氣急敗壞。如果雪千山燒成灰,那就什麼都查不出來了。他作為記憶載體而存在。楊玉文的手掌跨過虛空,握住雪千山逸散的內丹,企圖制止他的自爆。楊玉文握了那顆滾燙的內丹,像是握住一顆柔軟的心。

下一瞬,內丹在他掌心猝不及防地炸開,裂變成煙火,爆撒。流星般墜落,點燃了屋檐樑柱,整個朱樓陷入火海,熊熊燃燒。

雪千山無法反抗驅魔司從自己身上搜刮信息,他所能做的,只有燒光自己,讓秘密和他一同死去。驅魔司什麼也查不到。

楊玉文掌心的餘燼成灰,流逝在指尖。

狂風助長朱樓大火肆意生長。

雪千山自焚而死。

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1]

楊玉文眼中火光閃爍,掌心流出血來,卻感覺不到疼痛。

「瘋子,」他黑著臉,咬牙切齒地罵道,「狗雜種。」

第88章 麒麟「有危險就躲在我背後。」

玉山地震,楊家發喪,蝶樓被驅魔司燒了個精光……近來長安風波不斷,傳得沸沸揚揚。

江落悶在楚王府練了許多天的字,還是寫不好那個靜字。

她聽說了楊玉文燒樓的事,分神用蜻蜓去看楓林。依然風平浪靜,葉子飄零,她老是冒出個莫名其妙的衝動,想把雪千山挖出來看看還在不在。又怕暴露行蹤,被楊玉文發覺,此刻正是多事之秋,她若沉不住氣,跑到楓林去,豈非沒事找事害了雪千山?

思來想去,只得耐下性子沉住氣,再等上一段時間。四十九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也就一個多月。那時候再挖,更加妥當。

江落說服了自己,不再糾結。

她背上的傷口縫針完畢,漸漸癒合,長得很好。時不時會疼上一下。走路吃飯,或是夜深人靜睡覺翻身,忽然一下痛入骨髓的刺痛。像被什麼銳物扎了,她找不到根源,突如其來,擋也擋不住。自從她主動品嘗過一次痛楚,她的控制能力好像失效了。

痛楚來襲時,無法被忽略。五感因此變得更加靈敏,哪怕衣裳里一根線頭沒收好,扎了她,她也會不舒服。吃菜咬到了舌頭,疼一下,就沒胃口了。一天的好心情被這稀碎的小痛苦磨得一乾二淨。她情緒低落,又不明緣由,一時暴躁起來,便摔筷子砸碗。

丫鬟們怕觸霉頭,不敢近前。小姐的脾氣近來很糟糕。

江落不想練字,她想去干點別的什麼。但不能去挖雪千山,蝶樓也被燒沒了,她偶爾看看藍小梵留給她的繭,想起當初回南荒再見面的約定。

秋天來了,冬天也快到了。

她的臣民們應該在準備築巢冬眠,她已修成人身,不用冬眠,往年大雪封山,她便一個人坐在高高的大樹上,眺望山河萬里,冰天雪地,銀白色雪蓋鬱鬱蔥蔥的山林。雪層下埋著待甦醒的蟲子和種子,他們都將於春暖花開的世界歸來。

江落有點想念南荒,她爬上牆頭,眺望南荒的方向。那樣千里迢迢的路程,當初是怎麼走過來的?她與傅溶遊山玩水,天天瘋玩,從未回頭看過。家永遠是家,南荒不會搬走,她的臣民是一代代地在那裡等著她回去。

她來人間吃也吃了,該見識的也都見識了。左不過三五年,等她與傅溶完婚,就要搬回南荒去。傅溶不喜歡傅家,生性自由,想必住在哪裡都能適應。他應該願意為她犧牲一下的。至於柳章……也一併帶走,大家繼續圍著她。她做大王,仿照皇宮建造一座宮殿。傅溶住東邊,柳章住西邊。

江落有條不紊地盤算好了一切,只待時機成熟。

她的心無比安定。

她側臥牆頭,單手撐著腦袋,觀察遠處街道上的販夫走卒。無論春天,夏天還是秋天,他們都背著貨物或者拉著貨車往返奔波,每個張臉十分疲倦。

人不冬眠,終生勞作到死。

橫豎看著都寫著一個苦字,沒什麼意思。

林園一騎絕塵,回到楚王府,向柳章回稟玉山之事。

他面色凝重,風塵僕僕,一路上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柳章心頭坐實了猜測,果不其然,林園帶了一個壞消息,「如師叔所料,玉山地震是因麒麟引起。」

不會有比這更糟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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