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章身上泛著一縷魔氣,不屬於他自身,由內而外散發出來。很長一段時間楊玉文都沒想明白那是什麼。直到現在,他一句試探,直接從柳章的反應上得到了答案。
柳章的瞳孔猛然收縮,臉上血色消失。像是被潑了熱油,活生生剝下一層皮。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君子,被打碎了金身,血淋淋濺碎滿地。他一世清白高傲到令人生厭,連屏山縣那個鳥不拉屎的村子裡都供奉著他的神像。神明高高在上,被信徒供奉叩拜之時,原來早已墮落腐爛,淪為不堪的玩物。
楊玉文欣賞他血肉模糊的慘狀。
柳章站在風裡,被一寸寸凌遲,體無完膚。
楊玉文接著殺人誅心,問道:「陛下在南荒,應該都知道吧。他有看過你被……」
後半句話戛然而止,沒說出口,柳章一拳搭在他面門上。楊玉文踉蹌退了半步。他摸著自己的鼻子,摸到一把鼻血,竟還笑了,笑得相當無所謂。這一天他等很久了。楚王殿下身敗名裂,修為散盡,道心破碎,由內而外徹底變成廢人一個。
他有什麼資格披著人/皮出現在人前,繼續發號施令?
楊玉文覺得暢快,又覺著噁心。自己變成活死人固然難受,可柳章現在比他還可悲。相比起來,被挖心似乎都沒那麼慘。他甚至有點佩服柳章,變成這個鬼樣子,還能風輕雲淡,東山再起。這份心態無可匹敵。楊玉文試著代入一下,還不如死了算了。
他終於承認自己有比不上柳章的地方。
「你徒弟……」
楊玉文一張口。柳章再次拉拳,奔著他太陽穴打過來。
楊玉文抬肘格擋。看來戳到楚王殿下的逆鱗了。這事根本不能提。他當日斷言,柳章管不住那個徒弟,一定爆出個大雷。沒想到雷以這種方式炸在柳章身上。這師徒倆道德敗壞、狼狽為奸,還真是齷齪到家了。楊玉文把等不得台面的事放到檯面上來講,當場激怒了柳章。
楊玉文更過分的話沒說出口,先挨了打,生生被逼出火氣。
他也是個一點就炸的火藥桶。
兩人結怨已久,欠缺發泄的機會。
等侍衛察覺到不對勁趕到山上的時候,他們已經打得不可開交,難捨難分。五六個人上去勸架,才強行拉開。各自鬆了手。楊玉文滿臉鼻血,鼻樑輕微骨折,一隻眼腫得核桃大。柳章嘴角溢血,左臉頰也添了塊淤青。
兩位肱骨大臣一言不合打起架來,柳鍾問起,楊玉文說技癢,跟楚王殿下切磋切磋拳腳功夫,讓大家不必大驚小怪。又問柳章,說法差不多。
總之沒什麼大事,當事人既然都這麼說,旁人只好這麼信。柳鍾命太醫給二人送去金瘡藥,又以軍中鬥毆的由頭罰了他們兩個月俸祿,皆無異議。軍中的規矩誰都得守。
柳章獨自回到營帳,下屬端著金瘡藥和清水走進來。
柳章抬手,示意他下去。下屬邊放下了手頭的托盤,只留他一人在營帳內。柳章望著清水中自己面容狼狽的倒影,身後腳步聲靠近。一隻手伸過來,指尖碰到了他受傷的唇角。柳章下意識避開,道:「沒事別來找我。」
他不用猜也知道來的是誰。江落露出半個身形,問道:「誰打的?」
柳章不想再橫生枝節,便沒有理會她的問題。江落見狀,拔腿往外走。橫衝直撞的,不知是要去找誰的麻煩。柳章立即道:「回來!」
江落道:「師父不說,我去查。」
柳章怕她鬧事,直接道:「我和楊玉文打了一架。」
又是楊玉文?江落反感至極,道:「是不是因為我殺他一次,他懷恨在心,報復師父。」
柳章心情不大好,沒耐性同她解釋那麼多,道:「是我先動的手。」
這就讓江落有點想不太明白了。以柳章的性格,打人肯定是有原因的。
「是不是他做了事或者說了什麼話,故意挑釁,激怒了師父?」江落猜得八九不離十。肯定就是這樣。她對楊玉文一點好印象都沒有。見柳章帶傷,她洗了塊帕子,為他擦拭嘴角傷口,心疼壞了,道:「師父想出氣,告訴我就是。何必自己動手呢。」
柳章回到營帳內冷靜了很多。他不該一時衝動與楊玉文鬥氣打架。這事傳出去影響極壞,若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恐怕陛下會起疑。柳鍾又是個多心的人。萬一查到江落蹤跡,對誰都不好。楊玉文犯賤的事多了去了,柳章越計較,他越起勁。
鬧到後頭誰也討不到好處。
柳章胡亂擦了臉,試圖抹去雜亂無章的思緒,道:「這是我的事。」
他把一切都分得很開。絕不讓江落插手。江落握著他的下巴,仔細瞧了瞧,都破皮了。楊玉文好大的膽子,竟然把打傷師父。她眼中的殺意剎那間熊熊燃燒,席捲了理智。柳章意識到她想做什麼,道:「不要去找楊玉文麻煩。」
江落道:「他自己找死。」
上次沒弄死他,是他命大。江落不介意把驪珠掏出來,再次捏碎。看他有多少枚驪珠做替補。柳章神色凝重起來,握住她的肩膀,道:「他是北伐大將,至關重要,決不能出事。你聽到了嗎?」
江落道:「我必須替師父出了這口氣。」
柳章道:「我沒有什麼氣。」
江落道:「可我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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