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心疼至極,直接將寢宮搬到了長樂宮,甚至親自餵她飲食,哄她入睡,唯恐娘娘傷心過度,傷了身子。
所幸一段時日下來,有陛下的陪伴,娘娘漸漸從悲傷中走出,好似接受了父母的遠去,認清只有他才是她未來唯一的依靠,愈發依賴他,眼
里再無旁人。
陛下更是把她像是拴在了腰上,朝夕陪伴,便是去正元殿處理政務也要帶著,兩人身影幾乎是日日連在一起,有陛下的地方必然有娘娘。
此番聖寵之下,朝中譁然,老臣們自是頗有怨言:這貴妃便是命數再利於皇室,也不該如此破壞宮闈之規吧?
只不過勸諫的奏摺皆被皇帝輕描淡寫地駁回,他如今手中權柄穩固,朝中再無人能掣肘,已不必再事事顧及群臣的感受,連駁斥都懶得多費唇舌。
若是有人執意上諫,甚至想以死相逼的,陛下也只淡淡落筆,筆鋒鋒銳,字字寒涼:
「既覺憂心,便好生養病,毋再多言。」
皇帝這副模樣,讓京中不少世家心驚又無奈,那些個原本一直想讓女兒進宮的,也不得不開始物色適齡郎君,生怕女兒踏入宮門,陛下眼裡還是只有那惑國妖妃,自家嬌女落得個徹底忽視的悽慘下場。
不論外面傳言如何,長樂宮高牆深鎖,將所有流言蜚語隔絕在外。
鍾薏坐在貴妃榻上看書,翻了一頁又一頁,卻始終看不進去。
那日她雖和父母賭氣,可畢竟血脈相連,終究不舍。
前一晚和衛昭商量好了要親自出宮送行,為此還拒絕了他的親近,唯恐第二日精神不濟。可不知怎的,她竟然暈乎乎睡了過去,臨近中午才起來。
皇帝一早離開,去接見北越使臣;婢女們見她沉沉睡著也不敢驚擾。
等鍾薏急忙起身洗漱好,宮人來報——他們已經離開了。
她心中惴惴又難過,自己從未如此貪睡,更不該在如此重要的日子一覺睡到錯過,她下意識覺得不對勁,甚至懷疑自己身體是不是出了問題。
可坐在鏡前端詳,面色紅潤無異樣,伸手按了按脈搏,也未察覺特別之處。
只得把疑惑壓在心中。
從那日開始,她的世界就變了,或者說,她自己變了。
她變得愈發依賴衛昭,若是他在身側,一切便安穩妥帖,若他不在,她就像是被丟進了孤寂的漆黑深淵,心慌意亂,茫然喘不過氣來。
今日衛昭有要事和朝臣商議,不好帶她,只叮囑她好生歇息。
鍾薏一個人留在長樂宮,本想像往常一樣在榻上看書解乏,可那些墨跡好像變成了煩躁刺眼的黑點,不斷擾她心神,讓她坐立難安,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她驀地合上書卷,站起身在殿內踱步,每一個地方,長案,錦榻,屏風......都讓她想起自己與衛昭在此處親密相處的樣子,來回走了幾遍,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心中不是滋味。
殿中冰鑒從早到晚地擺著,散發幽幽沁人心脾的涼意,可她還是覺得有一團邪火燒著,好像頂著當頭烈日照在身上,越發煩躁。
紅葉端著點心進來,看到她的樣子,遲疑道:「娘娘,這是御膳房新上的荷葉杏仁露,清熱消暑,不如嘗一嘗?」
「不吃。」她眉心微皺,語氣不耐,眼睛還望著迴廊處的大門。
紅葉抿緊了唇,眼底划過擔憂,心疼又不好開口。
娘娘近日反常,時而無端發脾氣,時而又開始落淚。婢女們看在眼中,覺得她與剛入宮時簡直兩模兩樣。
剛入宮那會,她整日笑著,經常出去四處走動,待人溫和有禮,望著陛下時的眸子也是亮晶晶的,戀慕卻不執著。
哪會像現在這般,所有情緒都寄在陛下一人身上,喜怒哀樂都被他牢牢牽制。
她們看在眼中,心中知曉娘娘會變成今日這般,都是天子一手促成,可無人敢言。
鍾大人離京前一晚,她們受了陛下吩咐,在薰香里加了一味無色無味的安神藥,這才致使娘娘睡過,錯失和父母相見的最後機會。
可待陛下歸來,看到她失落惶惑的模樣,卻又假裝毫不知情,上前攬她入懷溫言安慰。
娘娘悲傷無依,被他輕言軟語地哄,竟是像溺水之人看到浮木,緊緊抓住。
陛下這般費勁心機,整日讓她們關注著娘娘的一舉一動,當是很喜歡她的罷?
可又像是把她當成了攥在手裡的風箏,牽著線,一會收一會放。
偶爾因公務離開很久,聽到她們如實稟報娘娘在他不在時是如何焦躁不安,盯著宮門看了多久,又何時眼圈開始泛紅時——
整日冷肅的龍顏總是會微微一笑。
仿佛這一切皆是他無比期待的模樣。
鍾薏不知紅葉到底如何想的,只是和朝朝一起臥在窗邊的軟榻上——那裡正對著遠處的殿門,她只需要一轉身就能知道陛下有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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