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正好。
她咬了一顆,唇邊沾了層薄薄的汁,白皙的手指搭在榻邊,兩隻腳一晃一晃地輕搖,鬢髮從肩頭落下來,覆在衣衫松垮的背上,遮住半截微隆的肩胛。
衛昭盯了許久,終於起身一步步逼近。
她正低頭翻頁,神色怔怔,像是在對書中什麼出神。
他停在她身後,俯身,嗓音壓得極輕:「薏薏在看什麼?」
鍾薏肩膀一顫,回過神,一偏頭才看見他離得這樣近。
她正要坐起,卻被他一把按住肩膀,整個人順勢沉進他懷裡。
「別躲。」他低聲,「我看看你。」
鍾薏頓了頓,想敷衍過去:「一個故事。」
「什麼故事?」他聲音溫柔,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刨根究底,掌心貼著她纖細的腰身,慢慢收緊。
鍾薏指甲掐進紙頁,良久,輕聲念道:
「昔有高士,入山修行遇一靈鳥,羽若霜雪,鳴聲清越。愛之,攜回山中,以檀木為籠,玉果為食,親手調護,朝夕相伴。
「靈鳥初時惶恐,終日振翅撲扉,然高士溫言軟語,許它無憂無懼。
「歲月流轉,鳥不再試圖飛翔,高士見狀,心悅之,言:『此已安,往後必不願離我而去。』
「某日,高士因事下山,夜歸時,見籠門大開,靈鳥不見蹤影。
「遍尋不得,然翌日晨曦初照,他於山崖下見靈鳥殘骨。
「靈鳥本可遠走,然羽翼久廢,筋骨羸弱,縱破牢籠亦再難振翅長空。
「此後,高士再不養鳥。」
話音落下,殿內一片靜謐。
衛昭手還緊緊抱著她,垂下眸子:「薏薏是如何想的?」
她偏頭,順著他的手指看向他。
男人唇邊笑意溫柔淺淡,眼尾彎起,瞳孔被外面照進來的日光映成淡淡金色漩渦,虛妄又誘人。
在鍾薏看不見的後背,扶在腰間的手卻用力得指骨凸起,一片青白。
她方才讀這故事時,只覺荒誕,如今念出口,才忽然覺出一絲涼意從脊背滲透出來。
鳥若真願離去,為何不在筋骨未廢時便振翅高飛?
她長了張嘴,聲音輕微:「......荒唐。」
「為何荒唐?」
他俯身靠近,拂開她鬢角髮絲,聲音低到幾乎要鑽進耳朵里:
「你覺得那個高士做錯了?」
「他為那靈鳥築巢,百般呵護……可那鳥一醒,就想著飛走。」
「你說,他是不是養錯了?」
他說著,鼻尖貼過她耳邊,輕輕蹭了一下,那觸感如鬼魅,幾乎帶著親昵的怨意。
「還是說,這鳥從未想飛,只是不甘被人識破這點軟弱……才故作掙扎?」
「若無高士,它或許早已在某個風雪之夜凍斃,或被猛獸吞入腹中。可它未曾死去,還被好生護著,日日有食果,風雨不侵。」
鍾薏一瞬間愣住了。
他的話和她剛才所想,完全不同。
他換了一個角度,不去談囚籠,不去談它失去了自由,而是將重點落在了「靈鳥得到的一切」上。
她開始懷疑自己最初的判斷。
這真的不是錯的嗎?
她無法當面反駁。
衛昭看著她怔忡的側臉,唇角彎了彎,沒說話,指尖伸過去,慢慢地拭去她唇邊殘留的荔枝汁。
將指頭送進自己嘴裡,含著吮了。
蒼梧郡的荔枝,太甜。
不過他很喜歡。
鍾薏對他這般的親昵動作已經習以為常,眉頭糾在一起,還沉浸在故事中。
他眼色幽沉下來,忽然握住她垂放在身側的手腕,緩緩帶到自己臉上。
她微愣了一下,便看見他閉著眼,輕輕地,把她的手掌貼上自己的眉心——
像一場荒唐又虔誠的朝拜。
她手指間還帶著淡淡的荔枝汁,他卻像是吻什麼神物一樣,一點點捧著,捧得小心、又病態。
輕輕側頭,呼吸落在她掌心,溫熱、潮濕。
然後他睜眼,盯著她的眼睛,將那只手送到唇邊,低頭含了進去。
指節、指腹,連帶著骨縫間的細嫩皮肉,全被他一點點吞進嘴裡,像是要慢慢拆開、融進自己身體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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