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婉寧聽罷,這才收了哭哭啼啼的模樣,順從應好。
又殷勤地爬上榻,跪在蕭樂敏身後伸手替她捏肩,力道溫和。
許久不來,面子功夫還是要做的。
蕭樂敏被她揉得舒適,微閉雙目,眉宇間的疲倦褪去幾分,靠在羅漢榻上養神。
一派祖孫和樂的景象,直到陸明章求見。
太妃最近身子違和,每隔幾日太醫院便來人為她診脈,今日陸明章恰巧與長華郡主撞上,剛踏進殿門,見到她連忙見禮。
衛婉寧站起身來,候在一旁,殷勤地給蕭樂敏撩起袖子。
太妃睜眼,看老人一副喘氣不勻的模樣,和聲道:「院判大熱天裡奔波辛勞,李徳,上茶。」
陸明章喝了口茶水,照例把了把脈,片刻收回手寫下藥方:
「近日天氣炎熱,娘娘有些肝火旺盛,臣寫個清熱的方子,隔日服用一回即可。」
衛婉寧雖對醫理一竅不通,仍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看著。
陸明章見她這副鄭重模樣,把方子遞給她,語氣恭敬:「郡主可有何指教?」
她一怔,接過去裝模作樣看了兩眼。金針草,白瓊......她一個也不認識。
她笑著準備把方子還回:「陸太醫神醫妙手,本郡主可不敢指手畫腳。」
餘光忽然瞥到下面還貼著一張。她下意識抽出隨意掃過去,原本含笑的目光卻驟然一凝。
忘憂草?
這東西......為何會出現在方子裡?
她心間湧上寒意,語氣微微冷下:「這張也是太妃的?」
陸明章心口一窒,猛然意識到自己老眼昏花給錯了單子,後背冷汗瞬間湧出:「此方......乃臣隨手鑽研,隨手鑽研。」
這紙上列著密密麻麻的藥材,藥名排列整齊,字跡工整,哪裡像是隨手所寫?
衛婉寧笑了笑,若無其事地把藥方遞迴去。
陸明章接過的手發抖,片刻之間裡衣濕透。
「長華這模樣,半點不通還要對人家指指點點。」太妃沒察覺他們的暗潮湧動,寵溺開口。
衛婉寧垂下眼睫,壓下心中疑惑,揚起笑臉乖巧靠過去。
陸明章心中惴惴,收拾藥箱時餘光不著痕跡地掃向榻上。
郡主笑著,神色如常,正與太妃低聲閒談,方才的一切仿佛是自己的錯覺一般。
他勉強維持從容,俯身低聲告退。
——今日不但是太妃看診的日子,還是貴妃娘娘換藥的日子。
陛下讓他制的藥為了防止副作用,半月必須更換一次,他今日本準備呈上新方,怎料一時疏忽,給郡主看了去......
他看著一眼望不到頭的宮牆,恨不得一頭撞上去,這提心弔膽的日子,是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陸明章前腳剛走,衛婉寧便起身,捏著帶血的繡帕和太妃告退,說自己久未出門,要去街上逛逛。
蕭樂敏笑她還是個孩子,玩心重,又嘆氣想到她若真嫁去關西,以後怕是連逛京城的機會也沒有了。
心中生出憐惜,擺擺手讓她退下。
衛婉寧出了慈和堂,卻是徑直去了太醫院。
她之所以認得那忘憂草,是因為她母親曾將這味藥用在了她那廢物爹身上。
彼時她還是個不到父母腰間小女郎,夜色漆黑,昏黃廊燈從窗戶外面透進,母親坐在妝鏡前,指尖撫過藥方,動作溫柔得仿佛在撫摸愛人的皮膚,笑意悚然問她:
「忘憂草可以忘憂,你說,你爹若吃了它,還會記得別的女人嗎?」
婉寧不明白平時溫柔端莊的母親為何回到房內便是這副可怖模樣,但是她牢牢記住了這味藥材。
回憶本能的恐懼浮上心頭,她腳步愈發堅定,勢必今日要問明白。
到了太醫院,陸明章的同僚方明剛好從院內出來。
她匆匆止住了他的禮:「方大人,陸院判可在裡面?」
方明一愣:「回郡主,陸院判方才去給太妃看診,說結束後還要去求見陛下......」
「怕是一時半會回不來了。」
「他找陛下做什麼?」衛婉寧不動聲色,心中浮現疑惑,繼續打聽。
「這臣倒是不知......」方明不疑有他,順口道,「不過郡主可是不曉得,陸院判近日專責照看太妃和貴妃貴體,您若是想開藥,臣可一試。」
衛婉寧心中一寒。
貴妃?難道那藥方是鍾薏的?
方明的話仿佛一塊重石砸向水面。
她方才只想著為何此物會出現在宮中,卻沒想過這藥——到底是給誰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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