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闆還是穿著那一身白T恤黑短褲，手裡拿著一個鐵勺，腿上是半個西瓜，中間的瓤挖得差不多了，在夏夜裡，看著舒適又自然。

身上的酒味仿佛一下子惡臭難聞，楊川穹微皺著眉，鼻翼動了動，露出厭惡的神情，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

小老闆聞到他身上的酒味，什麼也沒說，大家只是室友的關係，管人家喝沒喝酒幹嘛，他的目光又看向電視，不過拿著遙控器，把聲音減小了些。

楊川穹本來想直接回房間，可感覺自己身上很髒，想去洗個澡，剛拐去衛生間，反胃感一下子涌了上來，扶著馬桶彎腰嘔了半天，又沒吐出來。

小老闆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透露著關切的意味，「你……不舒服嘛。」

楊川穹稍微直起腰，往身後掃了一眼，點了下頭，語氣沉沉：「可以幫我倒杯水嗎，麻煩了。」

小老闆馬上應道：「好，好。」說完就轉過身去找一次性塑料杯。

暖壺裡的水溫剛剛好，拿在水裡是溫熱的觸感，小老闆又來到衛生間，放心的遞過去。

楊川穹手裡拿著一個藥丸，接到小老闆遞過來的溫水，仰頭咽了下去，然後說：「謝謝。」

「小事。」小老闆淡淡一笑，神情猶豫的好心提醒道：「不過，喝酒……挺傷身的。」

楊川穹定定望著他，目光平靜如水，像是在鼓勵他說下去；於是，小老闆繼續道：「我有一個親戚，特別喜歡喝酒，年紀上來後，他的肝就出問題了，還有高血壓。」

楊川穹垂下眼睛，掌心撐在洗手台，勾起唇角，挺溫和的一個笑，「我不喜歡喝酒，是因為應酬。」

「哦哦，這樣啊……」小老闆假裝很忙的摸了摸後腦勺，尬笑兩聲，「確實有些工作避免不了要喝酒，哎，挺煩人的哈。」

「你還要喝水嗎，我再去給你倒一杯吧，好像說多喝水能解酒。」小老闆抬眼看他。

楊川穹閉了下眼睛，笑意未止，輕輕的一聲嗯，將手裡的塑料杯遞過去，小老闆也笑笑，伸出接過來。

看著小老闆離開的背影，給楊川穹一種無法形容的安定，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在一個去年的酒局上，為了談下來一個小項目，又跟著哪個老闆喝酒他已經忘了，只記得當時的氛圍沒那麼「熱鬧」，沒人死命的勸酒，主位的老闆是個挺硬朗的男人，大家說說笑笑，算是一次難得以吃飯為主的酒局。

結束以後也沒轉場到其他地方，在飯店門口就各自分開了，有個溫和帥氣的男人迎上哪位老闆，兩人的姿態親昵，有種旁人無法融入的磁場。

楊川穹目睹全程，當時只覺得怪異，沒有多想，後來有人告訴他，這兩個人是一對，出了名的感情好，連父母都同意的那種。

那是楊川穹第一次見到活的男同性戀。

在此之前，他作為一個正常男人，對這個群體保持著懷疑的態度，對，不是支持不是厭惡，單純的懷疑，真的會有人喜歡上和自己相同性別的人嗎？

就像特別討厭吃香菜的人懷疑真的會有人喜歡吃香菜嘛。

那兩個人，他們親近自然的相處，外界的友好傳聞，讓楊川穹意識到——有的，世界上存在這樣的人，就像他們愛上了彼此。

而剛剛轉身離開的小老闆，好像讓楊川穹理解了，為什麼會喜歡上和自己相同性別的人。

有些吸引人的特質，是不分性別的。

只需要存在，就會有人為他傾倒。

第10章

楊川穹從衛生間出來，回房間拿了一身乾淨衣服，打算洗澡，走到客廳看見小老闆端過來一盆溫水，生怕他不夠喝的量。

楊川穹無奈的笑笑，很給面子的灌了幾大口，難得沒有說謝謝，反而提出一個更超出邊界感的話題，「餓了，飯桌吃的都吐了，廚房有什麼吃的嘛。」

小老闆眼睛睜大了些，黑亮的瞳孔清澈見底，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片刻後，他果然如同楊川穹預想的那樣說：「蔬菜和肉都有，不過都是生的，沒有直接能吃的，你會做飯嘛，不然我隨便弄點吧，哎對了……你餓得厲害嘛，要是實在餓的慌，也有泡麵可以先墊著。」

「會做，不過應該比你的手藝差多了。」楊川穹喉結滾了滾，又道：「我想先去洗個澡，可能要麻煩你了。」

確實算麻煩，以楊川穹的性格，他從沒這樣「麻煩」過一個不算熟的人，大半夜的，依照他的個性，哪怕肚子再空，也懶得折騰，不折騰自己更不折騰旁人。

向小老闆提出這樣不合理的請求，他自己都找不到原因解釋，或許是知道小老闆不會拒絕，哪怕這個請求有些越界，也會好脾氣的答應，又或許是他真的餓了，特別回想起來小老闆之前做飯時傳出的香味。

當然，也可能是單純的想要這個人多留一會兒，不過這個想法略顯荒謬，楊川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