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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延青用手背輕輕拍了拍還在裝睡的溫栩的臉,俯身,低聲戲謔道:「要睡了嗎,還沒吃晚餐呢。有這麼累?」

五點多的時候並不餓,兩人就把晚餐的事拋在腦後,一頓亂七八糟地折騰之後,才感覺到飢餓,體力在不斷流失。

被他這麼一說,溫栩才想起樓下那頓一口未動的大餐,頓時胃部泛起飢餓感、空虛感。

溫栩一睜開眼,顧延青就感覺到他可憐兮兮的,濕漉漉的眼睛看向自己,像被淋濕的小貓,「好餓……」溫栩小聲道。溫栩躺在床鋪上,看向天花板,無助地想,他目前的所有力氣已經支撐不到他走到樓下了。

顧延青一點都不顧人,平日裡溫柔的紳士模樣半分不見,只剩下強硬的霸道,他說了要歇一歇,實在受不住了。但他還是要繼續做,又是用手又是用腿,又延長了一小時,最後溫栩已經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肌肉和關節酸痛連連。

他很難拒絕顧延青的,畢竟是溫栩理虧,他自己說的要「報答」。

好不委屈的模樣,顧延青心軟難耐,俯身湊過去,幫溫栩取下他親手給他戴上的生日禮物——紅寶石耳釘,放到床頭櫃擺放的飾物架上。他把人抱著移了移位置,塞進被窩裡蓋好,「是我不好。」顧延青居然開始主動承認錯誤,他任勞任怨地笑道:「那你先休息,我端一些晚餐過來。好不好。」

溫栩起了起身,那倒也不必,他倒也沒有那麼嬌氣。下一秒就被顧延青一手摁回去,他抵住溫栩肩膀的位置,親了親他的嘴角,「等我。」他不容拒絕地說。

溫栩半張臉藏在被子裡,悶悶地說,「好吧。」

顧延青挑了一些溫栩愛吃的葷菜與素菜,用微波爐簡單地熱過後送到房間。他進房間時,溫栩已經睡著了,看來實在是累過頭了。顧延青將餐盤端到一旁的大理石圓桌上,坐到床畔,抬手理了理溫栩略顯凌亂的髮絲,掖了掖被子,露出他完整的睡顏。安謐又清純。

明明他什麼都沒有做,光是看著他睡覺,顧延青就莫名感覺到心安不少,所有的心慌與浮躁都被這股寧靜抹平。他突然就想這樣一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或許這是個不錯的決定。

手機鈴聲在它響起的第一秒,顧延青就立刻接起,是秘書打來的電話,他已經將溫栩在本市二院的病案本整理髮送到了顧延青的郵箱,請他查看。

顧延青走到書桌邊,打開電腦,查看郵箱。電腦的屏幕光將他的臉龐映得生冷蒼白,顧延青的表情逐漸凝固,心臟倏地漏了一拍。

翻動的滑鼠在一個字眼上停下來——中度抑鬱症。這是去年12月26日的診斷結果,顧延青的目光在日期上停滯了一秒,是聖誕節的後一天。

主訴與現病史:情緒低落、失去興趣和活動能力,自我價值感低、睡眠障礙、焦慮症狀、自殘行為,家庭關係不和睦。

隨訪記錄:患者在開始治療後的一月內複診,情緒有所好轉,睡眠質量也有所改善。但仍存在一些消極的想法和行為習慣。建議繼續進行藥物治療和心理治療,並加強生活方式管理。下一次隨訪將在一個月後進行。

顧延青的眉頭皺得很深,繼續往下翻閱,溫栩的病情幾乎沒有好轉過,半年內,他一共進行過五次檢查,病情反反覆覆,最終在今年四月份確診為抑鬱轉中型雙相情感障礙。最後一次就診日期是,上周?時間都對應上了。

一直瀏覽到最後一頁。顧延青從沒有表情到失去表情,他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心態去面對這樣的一份病案本。他默默坐在原地,放空思緒,想了很久很久,去想從前不明白的、疑惑的、懷疑過的、從沒有注意到的。

等一切都想明白後,才發覺心臟無比沉重,像鉛石墜進茫茫大海,滯後性的難受、心疼,令他幾乎難以喘息、胃腹絞痛。

這是一本厚重的罪行書,是社會的罪行,是家庭的罪行。

顧延青想起什麼,起身時甚至感到腿腳有些許麻木,他走到床邊,輕輕坐下,盯著熟睡的溫栩看了一會兒。

他想到了溫栩身上的一些淺淡的陳舊傷疤,肩膀、脊背、腿部、手臂,有的像是利器所致,有的像是菸頭燙上去的。時間過去太久,傷疤變得不太起眼,長出新的皮膚,但細細一想,這些傷疤看上去,絕大多數都是人為,並非無意。

他掀起被角,溫栩的左小臂露出來,顧延青的動作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捲起他的睡袍衣袖。只是一眼,便被刺痛得收回目光,呼吸一滯,顧延青緩慢地將他的衣袖重新整理好。

那是一道比他身上所有的傷疤都要嚴重的一道,醜陋霸道地橫亘在白潔的左手手腕處。

令人不敢細想當初弄傷它的時候,傷疤的主人該有多疼。

他將那道疤藏得很深,絕大多數的時候他都會戴著護腕遮擋,或者長袖。

顧延青更清楚的是,藏得最深也最嚴重的,是他心裡的那道。

如果這時候他主動去問溫栩,他身上的傷疤是怎麼來的,大概率他又會撒謊,又會在他自己編織的完美的謊言下躲著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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