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平氣和地評點著,宛若事不關己的看客。
曲紅綃跪身在下,自袖中取了帳冊與信箋呈上,繼續道:「啟稟陛下,民女家中本有四口,長姐早逝,四弟早年被害,如今只民女與三妹曲三娘相依為命。嚴知州捉走民女的妹妹,以其性命要挾民女入秦樓為妓,多年來為其遞送京中的消息。」
「民女雖一介布衣,不懂詩書,不通文墨,卻也知忠君報國的道理,知道此事是一國之禍——今忤聖意,犯龍顏,斗膽將此證據呈與陛下。」
「民女自知有罪,願求一死,但此為我一人之罪,三娘尚是孩童,此半生已然受盡苦楚,願陛下網開一面,饒她不死。」
姜滿心下一沉。
太康……曲三娘。
是了,是那個前世時與她有過幾面之緣的曲三娘。
是那個曾為她所救,又甘願以身涉險,取得洛璟的罪證來報答她的姑娘。
第19章
將話說完,曲紅綃叩首再拜,緩緩起身。
她的腳步虛浮一瞬,席間人還未見她站穩。便見那道影猛然朝殿側的廊柱撞去。
姜滿下意識坐直身體,捏緊了手中茶盞。
心跳未得平息之際,一道影忽而自對面席位衝出,攔下險些撞上廊柱的曲紅綃。
姜滿的手鬆下幾分,背後不知覺間已冒了冷汗。
她朝殿中看去,餘光瞥見立在陰影里的魏澄頓了腳步,重新隱入暗中。
秦讓扶住顫抖不休的曲紅綃,轉身跪在御前,喚了聲:「陛下。」
皇上有些意外地瞧著他,微抬了抬眉:「怎麼,秦讓,你也有話要說?」
秦讓望向御階之上,餘光卻瞥一眼洛長安的方向。
他攥緊了指節:「臣的確有話要說,陛下容稟。」
皇上待他一向溫和,點了點頭,道:「說說吧?」
秦讓咬咬牙:「臣其實……早知曲紅綃所稟之事。」
皇上似笑非笑:「既如此,你為何不早呈稟?」
「臣……」
秦讓遲疑一瞬,看向跪在身旁,面色灰白的曲紅綃。
他順著她的謊圓下去:「臣傾慕曲紅綃許久,曾幾番提及為其贖身,但她從未答允過。」
「後經臣多方探查,才知她是受人脅迫不得不留在綺春閣……故而曲紅綃呈稟之事,臣亦請陛下明察。」
話音才落,便有一大臣起身上前,走至殿中央。
大臣看著跪在殿中二人,開口斥道:「陛下,京中皆知,這曲紅綃是綺春閣的頭牌娘子,若真如她所言,她助嚴知州行謀逆之事在前,勾引秦世子在後,實在是罪不容誅。」
一語落下,殿中陡然燃起硝煙。
秦讓怒目瞧向那大臣,後槽牙幾乎咬碎:「趙希,你老眼昏花了是不是,那些謀逆的行徑樁樁件件都是嚴知州所為,你仗著他背靠長公主,不敢彈劾他,反倒先來定曲紅綃的罪?」
趙希已是天命之年,兩鬢全生了華發,猝然被秦讓指名道姓,抬起的手指顫顫巍巍。
他指著秦讓,嗓音里含著怒意:「秦世子,你不要太過無禮。我念你正值年少不知輕重才好言相勸,你如此不知禮數,看來是已經被這禍水紅顏蠱惑了心智!」
「我無禮?我看是你被我說中了心思,惱羞成怒了罷?」
秦讓反唇相譏,「我的確正值年少,有些冥頑不靈的老頑固卻快要入土,與其張口閉口要旁人的性命,不如用這空閒來挑選挑選,自己合眼後要躺在什麼樣的棺材裡。」
趙希被他氣急,一口氣險些卡在喉間喘不上來。
即便如此,他卻不肯罷休,拼了命地從劇烈的咳嗽里擠出幾聲訓斥:「秦讓,你,你目無尊長!你這黃口小兒!」
「目無尊長?黃口小兒?」
秦讓冷眼瞧著他咳,嗤笑道,「趙大人慢些咳,我瞧您可是身將就木,可別在這等團圓的日子裡咳咽了氣,屆時訛上我,我這黃口小兒至多送你一張黃花梨的棺材板兒蓋。」
眼瞧著秦讓的言辭愈發出格,御階上傳來兩聲輕咳。
殿中倏然安靜。
皇上終於發了話。
「此事尚待查證,交給御史台去辦,至於曲紅綃……」
秦讓匆匆叩首,收斂了方才的囂張性子:「陛下,臣自知行事荒唐,但曲紅綃是受人所迫,請陛下從輕發落,准臣將曲紅綃帶離綺春閣……」
曲紅綃卻打斷他的話:「稟陛下,民女與秦世子不過萍水相逢,民女罪該萬死,請陛下降罪。」
「行了,都少說兩句。」
皇上抬了抬手,「押她下去,等此事查清再行處置。」
秦讓不願作罷:「陛下,陛下!」
皇上的嗓音里終於染了幾分冷意:「秦讓,若你還想保她,保你世子之稱,便退
回你該去的位置。」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辣笔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