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高湛被當場誅滅,范德岳逃出了長安。
那兵部尚書與靜安侯韋春知是同窗。
閹黨本就不待見韋春知,藉口搜尋侵犯屢屢派神策軍闖入侯府搜查,出入內幃毫不避諱。
摔摔打打,吃拿卡要,將百年簪纓世家鬧得幾無安寧。
在這樣逼迫下,韋春知終於給纓徽回了一封態度明確的信。
之前纓徽以懷孕之名,寫家書誘騙阿耶和阿娘來幽州探望。
皆被韋春知以朝官無旨不得出京為由婉拒。
幽州局勢初定,仍有隱患。
再加上沿路烽火不休,拖家帶口的。
變數太多。
但西林黨發難,隱有抄家滅族的徵兆。
韋春知不敢再耽擱,給纓徽來信。
說想辭去中書舍人之位,領閒差。
舉家遷往幽州。
只是西京距離幽州千里,烽火不休,賊寇擾民。
請求幽州李都督派兵接應他們。
纓徽大喜,忙派人把消息告訴李崇潤。
李崇潤最近忙著練兵,整日泡在軍營里。
多的時候十幾日不回府。
得到這個消息,罕見地回來陪纓徽用晚膳。
時至臘月,她肚裡的孩子已經八個月了。
肚子很大,坐下的時候要把笙蹄往外挪一挪,不然肚子就會碰到膳桌。
李崇潤在時,不喜侍女伺候。
白蕊和紅珠都被趕了出去。
纓徽提起筷箸,挺著個肚子,靈活地往自己碗裡扒拉菜。
李崇潤觀察她許久,忍不住說:「你少吃一些吧,郎中說了,小心孩子太大不好生。」
她叼著雞腿,含含糊糊地說:「可是生子艱難,穩婆說要流很多血,我要是吃得少了沒有力氣,生到一半死了怎麼辦?」
「能不能別胡說八道!」
李崇潤面有薄怒,厲聲喝道。
他泡在練兵場,有時興致來了親自下場廝打。
風吹日曬久了,從前白如美玉的麵皮黑了許多。
瞪眼生氣時顯得更兇悍。
纓徽從來怕他,蔫蔫低沉下頭,把雞腿放回盤子裡。
她身邊沒有可心的長輩,阿娘壓根沒有教過她懷了孩子該如何保養。
唯一有個高兆容,壓根沒生過孩子,也是一知半解。
只是不想死,郎中又總是說她氣血兩虧,才要多吃一些。
原來這也不對嗎?
像霜打的茄子,耷拉著腦袋。
李崇潤揉了揉她的頭,說:「我派人去接應,你準備準備迎接娘家人——哦對了,你三哥我還關著呢,要不要先放出來陪陪你,解解悶?」
纓徽木然問:「怎麼解悶?沒事削他手指玩嗎?」
李崇潤戳她額頭。
自從他給了謝世淵解藥,纓徽恢復些許生氣。
再不像剛從易州回來時那樣,終日死氣沉沉。
孩子臨盆在即,一切好像都往好的方向發展了。
是這樣吧。李崇潤望著纓徽綺麗舒展的眉眼。
不知緣何,總是隱隱不安。
夜間,兩人剛沐浴後要安歇。
崗哨探到有散兵逼近幽州關隘。
李崇潤再顧不上歇息,飛快披上衣衫去了軍營。
留纓徽躺在床上,面對李崇潤時刻意擠出來的笑靨早已消失。
低頭看了看鼓起的肚子,心想:她絕不能死在生孩子上,她的命另有用處。
臘月二十五這日,金烏高熾。
纓徽的生母辛娘子和
六妹韋宜雪先到了幽州。
兩人在范陽郡關口遇見了小規模的流寇,被洗劫一空。
好在李崇潤派出接應的幽州軍。
總算保住性命,未失清白。
兩人荊釵布裙,蓬頭垢面,見了纓徽先哭。
梨花帶雨,其間夾雜著辛娘子的「女兒出息了,為娘以後有指望了」和韋宜雪的「阿姊在幽州享福,不知我和阿娘過得多難」。
纓徽搖著紈扇,靠在遊廊的雕欄上靜靜看她們表演。
倒是白蕊和紅珠先受不了,唯恐她們影響纓徽心情。
紅珠上前,拂了拂身,伶俐道:「廂房早給兩位收拾出來了,快去看看。」
將兩人引去小院最偏僻的屋舍里。
韋宜雪連連抱怨,不是太偏,就是屋裡陳設不好。
紅珠推說找府里管事的高娘子稟報,這才脫身出來。
「真沒見過這樣做娘和妹妹的,娘子那樣艱難,她們不體諒便罷了,還想著吸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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