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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坎坷辛酸,始作俑者莫過於此。

雖然李崇潤在,但至親至疏夫妻,這種家務事,他未必會照顧得好纓徽的情緒。

受了謝世淵一禮,李崇潤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至極。

他其實感覺出了纓徽那竭力偽裝出的平靜之下焦躁不安的心情,但他不明白為什麼。

她是都督府的主人,她是他李崇潤的娘子,牢牢占據上風,難道今時今日的他,給不了纓徽應有的體面和安寧嗎?

纓徽是不信任他,還是不想依賴他。

亦或是有別的痼疾,是他不知道的。

但是謝世淵知道。

他知道纓徽正陷於悽惶無助中,所以他來了,做定海神針。

多麼令人著惱的默契。

謝世淵很守禮,一一向韋春知和辛娘子見禮。

韋春知知道謝氏處境,向來看人下菜碟,十分敷衍地寒暄幾句。

被謝世淵這樣一打岔,韋春知準備了滿腹的說服纓徽的話,也沒有機會再說。

只有不甘不願地帶著家眷離去。

如秋風掃落葉,宅邸門前霎時寂靜。

纓徽想將謝世淵讓進花廳,敘敘舊也好,怎麼也好,她想和他說話,藉以平復剛才因阿耶寥寥數語而激出的不安。

可是她看看李崇潤,又唯恐招惹他不快,躑躅不敢言。

李崇潤一眼就看穿了她。

雖然嫉恨,卻不至於這般難看,客人來了拒之門外。

李崇潤冷聲道:「謝將軍是怎麼也請不來的稀客,入內喝幾甌清茶吧。」

他指望謝世淵識趣,自己乖乖走。偏八面玲瓏的謝將軍故意裝傻,朝李崇潤拱了拱手:「恭敬不如從命。」

茶是上好的白山毛尖,用梅花上的雪水烹煮,香甜的水蒸騰出茶葉的醇香,順著舌尖蔓延出別樣的風味。

謝世淵真心讚嘆:「茶水甚好。」

侍立在側的紅珠笑道:「是娘子說用雪水煮茶的,梅花鮮潤,能中和茶的清苦。」

謝世淵一臉寵溺:「我家葡萄是最擅長研究這些吃吃喝喝的東西。」

李崇潤將瓷甌扔回桌上:「有什麼好喝的?梅花香氣濃郁,把茶的味道都蓋住了,簡直不倫不類。」

纓徽原本聽得誇獎,正笑靨燦爛,被李崇潤這麼一說,瞬時沮喪地低下頭。

往日她並不這麼在乎這些的,不知為何,在阿耶的言語刺激下,她急切地想要證明自己並非一無是處,只能仰他人鼻息而活。

謝世淵看了看李崇潤,略有些無奈地撫住額頭,沉吟片刻,他道:「我還沒有見過我的外甥女。」

纓徽起身,和紅珠一起去後院抱蓮花。

她走後,謝世淵沖李崇潤正色道:「不能讓靜安侯單獨與葡萄說話。」

李崇潤板著臉,眉宇間戾氣繚繞。

謝世淵道:「葡萄幼時流離,與尋常姑娘並不一樣。我剛把她帶回謝家的時候,她話很少,吃飯時不碰肉菜,晚上睡覺還夢遊。」

「夢遊?」李崇潤詫異。

謝世淵嘆息:「我從前與都督說過,她幼時被拐,過得很是悽慘。雖然外表看不出什麼,但內心十分脆弱,需要比常人更多的關注與呵護。後來送她回了韋家,我以為回到親人身邊她會過得更好……」

他內心矛盾。若知纓徽後來遭遇,無論如何不會放她離去。可想起家族罹難,又慶幸早早送走她,令她躲過一劫。

想起父母妹妹的慘狀,悲愴浮上心頭,謝世淵逐漸緘默。

李崇潤卻像明白了些什麼:「她在韋家過得不好,在都督府過得也不好,所以格外懷念被謝氏收養的歲月。」

他盯著謝世淵,那劍眉星目蒙上了一層憂鬱,更顯得秀美如畫。

這樣一個人的存在,像是時刻在提醒自己,曾經他李崇潤於纓徽而言,不過是個聊以慰寂寞的拙劣贗品。

兩人各懷心事,各自沉默。

嬰孩囈語聲傳來,纓徽抱著蓮花回來了。

謝世淵立即斂去惆悵,堆出微笑。

蓮花已經兩個月,面容長開,一雙葡萄珠兒似的大眼睛,肖似纓徽。而鼻樑及往下,卻有幾分李崇潤的神韻。

被乳母用搖鼓逗得嘻嘻笑,露出玲瓏雪白的貝齒,端得玉雪可愛。

謝世淵從懷裡掏出金鎖給她戴上,微笑:「百歲宴怕是趕不及,我先送禮吧。」

按照時間推算,蓮花的百歲宴是四月了,那個時候他已經在檀州。

找檀侯報仇,勝負不論,是不太可能活著了。

謝世淵瞧著蓮花甜美純淨的笑容,恍惚間,像看到了當年的纓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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