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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識字,師父把他畢生所學都教了我。」

「工欲利其事必先利其器。你年歲尚小,不要急著立業,先磨好自身。」既然把人帶走,那就得給人一個好前程。如此做,雲從芊也是試圖在為日後鋪路。

只她不知,此路一鋪,十幾年後,不止成就了記恩,也成就了她金山銀山。

傍晚時分,漢東亭里煮茶,賞落日。滿天紅霞下,士子山美不勝收。今夜月明風清,一家小桃園裡點燈擺膳。

「爹,頭一杯紅鶯酒給你,您得細緻些,幫女兒品一品。若是覺著好,回去我就在五嚴鎮上買幾間鋪子,開酒坊。」

開酒坊?雲禾端酒杯的手頓住,看了眼緊張得繃起兩肩盯著他的記恩,望向閨女。王氏也有些意外,雲家生意很雜,山貨、布匹、皮子等等都買賣,但沒有酒。

雲崇青補上一句:「明天離開,記恩會跟我們一道走。」

「那你的土地廟怎麼辦?」雲禾不知道他們跑出去一趟到底聊了什麼,怎麼就拿定這麼大個主意?

「土地廟也不是我的。石家屯好幾個懶漢都在惦記,要不是因著我師父跟屯裡約定在先,他們早把我趕出來了。」

王氏凝眉:「你就這麼走了,成嗎?」她倒是不介意家裡多養個孩子,但人還有親娘、舅家在,萬一以後鬧上門呢?要記恩自賣自身,這事她也干不出。

「走前我會去祭拜下我爺和師父。」記恩心裡壓根就沒親娘和舅家的地兒:「大芊姐說了,你們家是在邵關府三泉縣,離這不遠。以後得空了,我便回來祭拜,讓他們泉下有知。」

他念的是逝者,王氏怕的是活著的幾位,可瞧他沒往上想,又不禁發笑。

「你能做得了自己的主?」雲禾攥著酒杯,心裡權衡。他只一雙兒女,芊姐兒當嫁,青哥兒身邊確實缺個靠得住的幫襯人。

「做得了。我是戶籍跟著師父。師父走了,我就是獨戶,要去哪帶上戶籍便能走。」

雲禾點了點頭,端起酒杯,凝目觀酒汁,醇而不濁,吸納有花香。抿去半杯,細品。甜中含烈,清淳不膩。可以肯定,記恩釀的這紅鶯酒,比他上回在邵關府喝的好。

「來說說酒坊的事。」

聞言,雲崇青明白意思了,抬眼望向已展顏的五姐,心想北軻府那莊子可以提前給她了。

雲從芊給她娘倒酒:「說之前我得言明,酒坊是我開的,以後就歸在嫁妝里。青哥兒占一份,記恩釀酒也占一份,旁的誰也別想。」

懂了,雲禾道:「孩子小打小鬧的,族裡摻和進去,吃相可不好看。」杯子遞出去,讓閨女給滿上。酒好,就是大買賣。他閨女心不小!

說著事,推杯往來,不大會一罈子紅鶯酒就到底了。雲崇青見他姐兩腮嫣紅,轉頭看向大塊吃肉的記恩:「不是說不醉人嗎?」

一口酒沒落著的記恩,快嚼兩下,咽下嘴裡肉:「你不能只看大芊姐,也得瞧瞧雲大叔和雲大嬸子,他們喝的比大芊姐要多不少,一點沒事。」

「酒上臉,我沒事。」雲從芊接過強大娘遞過來的茶,喝了兩口壓一壓燥:「青哥兒,你要好好讀書。姐姐以後酒坊能開多大,酒能賣到哪,就全看你多出息了。」

生意還沒做起來,就想著官商勾結,不可取。雲崇青差強大娘去煮醒酒湯:「你再吃點菜。」

王氏夾了一塊豆皮魚卷放到閨女碗裡:「也不一定要買鋪子。你外祖在五嚴鎮還有些老人情,咱們可以買地蓋房。省下的銀,拿來買西頭嶺那片的山地,插上果苗,那才是長久。」

細細想想,雲從芊連點首:「娘主意正。」

待事談出個模子,已近亥時。小風吹散了酒氣,各人回房洗漱歇息。不多會,東西廂房的燈就暗了,王氏去閨女屋裡看了看,確定沒事,又叮囑了兩聲睡在外屋的強大娘,便回了正房。

這一天夠累的,雲從芊兩腿有些酸,翻個身睜開雙目,長吁氣,妄想著消減心頭的燥熱。可惜,不頂用。閉上眼,放空思緒。

山中的夜,不甚寧靜,總有鳥啼,偶起兩聲蟲鳴。風沙沙來,有野貓掠過,驚起一片噗噗振翅聲。隱在樹上的人,看驚鳥四散,右手緊握的五指慢慢放鬆、舒展開。細如粉末的東西下落,隨風飄離。

下樹後,才想移步返回,卻聞西方蟲鳴一半驟停。腳跟一轉,往山上去。

山上客院東廂,雲從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心熱生汗,外屋強大娘氣息又粗,更是鬧得她焦躁口乾。擁被坐起,下床給自己倒了杯水,仰首一飲而盡。

後背汗淋淋,難受得緊。她拿了披風圍上,輕手輕腳地出了裡間,借著後窗打進來的瑩瑩月光,看了眼睡得正酣的強大娘,小心走至門邊,抽了門閂,開門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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