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她一般的還有松鶴堂的溫老夫人曾氏,消息傳來時她正盤坐榻上,怒得一腳踹翻了黃梨木榻幾。嚇得屋裡伺候的丫鬟、婆子跪一地,戰戰兢兢。
「你這又是犯什麼病?」溫垚在門外就聽著聲了,打簾進屋,見豎倒在地的榻幾,不禁緊鎖雙眉。
曾氏再大氣,也不敢在他跟前放肆,一哧溜下榻行禮:「老爺。」
「什麼事叫你生這麼大氣?」溫垚明知故問,冷眼盯著那張愈發刻薄的老臉。人常說相由心生,還真不假。年輕時,曾氏何等溫婉?如今兩眼皮子往下一掛拉,全似了村野惡婦。
不敢說是因老三家的那個孽種,曾氏吞吞吐吐:「我…妾身…」猛然轉身,抬腿就踹向跪一旁的大丫鬟喜鵲的心窩,「還不是這些賤婢,妾身平日太慣著她們。您有些日子沒進松鶴堂,她們背里竟說…說您遲早要納新人。」
被踹倒的喜鵲,抱胸蜷曲在地,強忍著疼,不敢發出一絲聲。
溫垚狠瞪了一眼曾氏,垂目看地上丫鬟。他記得前些日子,曾氏還跟他商議,說老三總在外院待著不是法子,要把屋裡喜鵲開了臉給老三。現在這是翻臉了?
她是主子,打個下人怎麼了?曾氏都恨不能將朗氏刨出來,鞭·屍。
「老夫身邊確實缺個細緻的人。」不能讓曾氏再糊塗下去了,溫垚準備扶個起來壓一壓她。
什麼?曾氏愕然,瞠目看著老爺子,她…她剛胡口亂編的。
「就喜鵲吧。」溫垚轉眼向曾氏,說來事:「愈舒夫婿摘了會元,府上下人賞兩個月月例。」
一擊未緩過來,又來一重擊。曾氏氣都不曉得喘了。
見她如此,溫垚沉臉:「怎麼,你想讓全京城的人都以為溫氏冷情嗎?之前邵氏母親既然背了毒辣的名,那我溫家即雖有愧愈舒,但依舊愛顧她。如今她夫婿大喜,我等不上門打擾,可也歡喜得很。」
這個愚婦!
心中怨毒更深,曾氏抽著氣,不敢反駁一字一句。
溫垚冷哼一聲,甩袖轉身離開:「你要是不能管家,那就趁早把帳交給老大家的。」
蜷曲在地的喜鵲,一見老爺走了,立馬撐地爬起跟上。她不能留下,留下會沒命的。
曾氏氣了個倒仰,若非兩老嬤嬤手腳快接住人,她都砸地上了。
溫府這般,丹陽胡同張府也好不到哪。泰清院書房裡,張方越背手站在書案後,看著壁上的那幅虎盤崖頭俯瞰眾生圖。一點小計較,本是欲壓雲崇青,不想卻成就了他,還把自家推至難境,到今尚未想出法子來應對。
此回,他輸得慘烈。
雲崇青…張方越嘆聲,審過他的案卷,單看《思農》就知不是個空殼。他提出的那些政見無分毫好高,幾乎是朝廷都能實施的。而且很大膽,與皇上所思所想接近,都主張國富不看國庫,看民生。
他有預感,弄不好…雲崇青要三元及第,名滿天下。
「大人,」守在書房外的中年大漢,隔著門報:「曉生請見。」
張方越眉頭一緊:「讓他進來。」轉身坐到太師椅上,看向來人。
來人賊眉鼠眼,臉上笑嘻嘻,歪著頭拱禮:「大人,京里好生熱鬧,小生剛在盛景賭·坊下了五百兩銀,賭那雲崇青是探花。」
「你這是已經見過人了?」張方越早聞雲崇青貌比潘安,又年紀輕輕,不怪他如是想。
曉生翹著蘭花指撫弄唇上八字須:「見過畫像。」豆粒大的眼品著大人面上神色,心頭不禁觸動。「難道小生的銀子要收不回來了?」
張方越沒答,只問:「老夫讓你查的事查的如何了?」
「如大人所料,在山北鼓動人心的是邵家。」曉生收斂笑意:「京里…陶舀胡同。」
冷嗤一聲,張方越放在案上的手漸收緊:「溫家做夢都想再出一任帝師。」聞著腥,就急不可耐地動手動腳,難道還真以為拉下張家,他溫垚就能頂上了?
「您說溫家…是不是已經與沐寧侯府暗度陳倉了?」
「不會。」張方越語氣肯定:「沐寧侯最惡偽善。」
「那此回事?」
張方越眯目,掩不住眸里冷芒,沉凝幾息才道:「暫時不動。」
自去年十一月底沐寧侯從宮裡出來,就再沒提過盧家。他這心裡不安啊。其實先父跟盧家之間事,他早有猜測,沒去印證過,只一遍又一遍地梳理,抹去遺患。
多少年過去了,快連他自己都信了表面所呈。皇上那裡,張方越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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