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家那個蠢痴兒…三元及第?邵書航面上不復醉態,兩眼深幽,回想起他娘死的前一晚。娘說,她早就知是個死局,只是不信命,不信自己辛辛苦苦為邵家二十餘年,邵家會真的如雲家小子說的那般涼薄。
「雲…崇…青,」邵書航輕喃,似了邵瑜娘的厚唇闊嘴慢慢揚起,隱露泛著寒光的牙尖,不理身後的鬧,起步離開。
三元及第的信比預計的要早半日送達三泉縣,三里街尾巷子裡鞭炮從午後一直炸到天黑。五嚴鎮西頭嶺一般,門庭若市。
兒子、兒媳還不知啥時回來,雲禾兩口子已經著廚房採買牛羊驢肉等。
京里雲崇青三人用了好一番工夫,才將藏書房打掃得一塵不染,然後又大概熟悉了書冊,七日便過去了。
沐晨彬趕在十九這日到家,梳洗了就去永安堂。正好要見的都在,給爹娘磕了頭,便一手攬住弟弟一手搭記恩肩上,挑釁起狀元郎。
「崇青,今晚不陪哥哥整幾杯,明兒你別想帶著我表妹搬喜燕胡同去。」
溫愈舒掩嘴笑彎了眼,她這二表哥長得就逗趣。大表哥、三表哥多隨了姨父,唯二表哥似了姨母,一張圓臉小小的,雙目圓溜有神。快四十歲的人,瞧著比十六七歲的小伙還嫩。
「依你。」雲崇青南下時,經過泊林。沐二哥可是好好招待了他一場,連吃了三天海里的新奇物,可謂大飽口福。下聘愈舒的禮里有一盒東珠,也是那回去沐二哥給的。
「依你」的後果便是,三月二十這日,沐寧侯府各人在幫手移居,唯沐二哥沒起得來。
大虎搬著只繡凳往馬車那去:「我以為二伯酒量見長了,沒想還是半斤就倒。」
「昨晚我爹喝了不止半斤。」
「對,是不止半斤,可二伯喝的是蜜兒酒。」小虎都覺沒臉:「旁人喝的都是三生醉。」
跟在後的雲崇青,腦袋還有點昏沉。沐二哥酒量不長進,是因他在外滴酒不沾。沾酒,只在沐寧侯府。
喜燕胡同的這處宅子,雖遠不及沐寧侯府莊重、富麗,但位置不差,距翰林院只兩盞茶的腳程,比侯府離的還近。五進五出,前院不逼仄,帶著個小花園。園裡種了等人身高的矮松,牆沿埋了青竹。
過了垂花門,滿目新春。花草長勢可人,可以看出近期修剪過。記恩夫婦挑揀了一處前後有地的院子收拾。溫愈舒留著主院給舅姑,擇了離主院也就十多丈的青斐院。
青斐院裡鵝卵石鋪的十字小道,將院田分為四。十字中心畫太極,太極眼裡種寒梅。
雲崇青牽著妻子在寒梅邊站了一會,扭頭看向左:「東廂予你做庫房,我們在西廂裝個大書屋,書屋中間隔個茶室。」
「庫房怎麼就要在東廂了?」夫君事事以她為先,溫愈舒心裡甜蜜,但可不會真委屈了這位主兒:「東廂光亮,西廂我要封窗。」
「那隨你安排。」
夫妻進去正房,堂室中規中矩,裡間拔步床已經擺放好。常汐正領著幾個婆子在忙,見他們進來,出言趕到:「屋裡還沒清掃,您二位先去先生那轉悠一圈。」
宅子大,莫大山這回也不客氣了,把行李搬進了竹鈴居。一棟兩層小樓,青竹圍繞,風來沙沙。他甚是喜歡。
忙活好新居,也不急著暖房,雲崇青請假攜妻回鄉。與來時不同,現是官身,他們可以享官船。因著嫦丫懷胎,記恩這次就沒隨著一道回邵關,但也是再三叮囑,無事便趕緊回京,別挨到假期末尾。
新科進士回鄉省親假長兩月。山北離京不遠,從通州碼頭坐船,三日達邵關府。例行補給,船要在碼頭留三四時辰。
給家裡各人的禮都備妥了,雲崇青原是不打算下船,可邵家派了人來請。因著過往眾人皆知的那點情分,他也不好拒絕。
「正好,我坐船也坐乏了。」溫愈舒沒去過邵家老宅,在溫府倒是見過邵家幾位太太。她們對她這個溫棠峻原配所出,還算客氣。
雲崇青伸手牽住妻子:「讓你受累了。」
「這又是哪一說?」溫愈舒以為相比他,自己在邵府那也沒得喜到哪。
夫妻出了艙房,便見一瘦削青年站在碼頭等候。來請的大管事,忙笑著介紹:「那位是府上七爺,名書航。」
雲崇青也不裝:「我們認識。」
是認識,大管事尬笑,就是認識得不體面。那年如意嫁去雲家,齊彩蘭領著一家子上門來給老夫人敲打。這位狀元郎,還被壓著跪過七爺,頭都磕了一個。
現在,這茬確是叫邵家難堪得緊。
邵書航眼下的青黑淡了許多,彎唇淺笑,也有一派風流。見人出艙房,不矜持地迎上去。
「多年不見,崇青是愈發出彩,說超群卓絕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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