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方越的怒焰沒了,勉力應對著馮威的逼視,吞咽了下,弱聲說道:「先父的事,我知之甚少,也…」
一聲冷笑打斷了張方越的話,馮威跪下:「皇上,今日臣之所以拿姑母事來說,不為向誰討公道,只為說明一點,殺人無需用刀,誅心亦可。
雲崇青三人才高,科舉一路可謂順遂。可進了翰林院,對照著舊典修書,卻一再被大學士否決,這無異於貶薄。周計滿說他未強迫三人滯留修書,那三人為何下值後滯留翰林院不歸府?
急切修書是一則,二則是為證明己身。只又一而再地被否認,臣恐他們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了。皇上,周計滿這招誅心誅人,高明得很啊!」
殺人了?百官認識到新任左都御史的狠了,這絕非唐錫能比得的。
「臣沒有。」周計滿大喊:「臣絕無此心。馮大人,你姑母之死,與我姑祖母無關。你這是在借公泄私憤。」
好精彩!皇帝看都不看周計滿,轉起左手拇指上的扳指:「方達,去翰林院宣雲崇青、苗暉、常俊鑫。」
「是,奴才這就去。」
翰林院裡,於樹青到藏書房找書,尋著了,不急走,去往最里。隔間裡三人,正沉浸在字海中,似壓根沒留意到有人靠近。
「三位大人…」
突來聲,讓常俊鑫手下失穩,墨從筆尖暈染,無法補救,這張算是毀了。自暴自棄地丟下筆,一把抓了紙團成一團仍在地上,臉面冷冽得像數九寒冬。
於樹青瞥了一眼滾到腳尖前的紙團,扯了扯唇角,拱禮向常俊鑫:「抱歉。」
常俊鑫不搭理,不等起伏劇烈的心口平復,便又重整,提筆重新寫。雲崇青與苗暉,均鬍子拉碴,滿身頹廢。
被冷落至斯,於樹青不覺不快,在他看,這樣才好。退離兩步,道了聲不打攪了,轉身微笑著離開。
他走後半刻,苗暉擱筆,扭動脖頸,伸起懶腰:「幸虧有你們陪著,要我一個人早痴了。」
手摸餓癟的肚子,常俊鑫道:「若非虧了五臟府,這日子還是挺愜意的。」但他不能瞎混日子,媳婦正等他帶她們娘三下江南買地呢。銀子都準備好了。
雲崇青估摸著也該快了,左都御史馮大人剛正不阿,行事又穩,在江寕可是平了不少冤屈。外頭風聲已經吹響,他不可能沒聽在耳里。另,昨日皇上出宮了。
雲客滿樓的掌柜、夥計真的是個個眼尖心細。武口街上多了一些人,也叫他們察覺了。
常俊鑫身子傾向左:「崇青,今日你早點回去歇息吧。明日輪到明朗,咱們就算要跟周計滿耗,也不能折本在裡頭。」
「不用。」
果然是年輕。常俊鑫拐了下苗暉:「那你先。」
苗暉笑了,轉臉向上手:「你昨兒傍晚接了雲客滿樓的膳盒,就讓金俊早回了。」他可沒忘了這位賢弟是沐寧侯府的小舅老爺。吃虧到現在,沐寧侯府都沒動,不太尋常。
雲崇青直白道:「因為他身子沒我們兩好。」
什麼話?常俊鑫辯駁道:「那是我媳婦養我養的精細。」就是最近他有點糙,媳婦不愛貼他了。等著,等他害完周計滿,將自己捯飭乾淨,一定叫她饞涎欲滴。
堂室,於樹青悠閒地看著《賢思集》,等著宮裡來人傳召,偶還與侍讀、侍講學士探討兩句。
不多會,宮裡來人了,一見是御前首領太監方達,眾人皆驚。
於樹青大喜,趕緊起身整理衣飾,迎上前:「方公公。」只是奇怪,怎麼老師還沒回來?還有方達的面色…
方達淡漠地草草回了個禮,從旁越過,進了屋一眼掃過:「雲修撰、苗編修、常編修三位,隨咱家進宮上太和殿覲見皇上。」
在場的你望我我望你,站在方達身後的於樹青心緊,預感不妙。太和殿覲見,老師又沒回來…難道有御史彈劾?
沉靜了三五息,庶吉士姚匡動了:「方公公請隨我來,雲修撰他們在藏書室。」大學士偏於樹青,他早不滿了。
嗯,還有個伶俐人兒。方達跟著姚匡進去藏書室,頓覺悶熱。也不怪,小窗全封著,這麼大間藏書室盡靠扇門透點氣。
走到小隔間外見滿地的紙團,他立馬回頭示意跟著的宮人將紙團撿起,然後才客氣地輕語:「打攪三位大人了,皇上召見你們,還請三位隨咱家走一趟。」
苗暉爬了血絲的眼裡滑過笑,終於明白為何崇青拒絕今晚下值早歸了。常俊鑫唇上有兩處翹干皮,不猶豫地咬上撕了。舌一舔,嘗到血腥,醃疼醃疼。
他夠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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