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府里以往就留意過。沐侯夫人道:「都是跟著太·祖打江山的,大雍才建國那一二十年,大家還沒那麼深的計較,倒是有兒女結親的。後來…日子久了,君臣之別愈發深刻,咱們這樣的人家就多了一些忌諱。」
沐家娶妻,少有出自勛貴或大士族,多是一般門戶家裡品性上層的姑娘。鎮國公府、孟安侯府也一樣。自刎在詔獄裡的輔國公韓鈺,倒是娶了個刁家姑娘。可那姑娘,並非她堂舅親生,而是在南邊認養的。
「冠南侯府行事比段、沐、韓、孟四家還要低調、謹慎。他家開武館的,跟武將都合得來,但卻未生過與誰家結親。過去咱們也只是以為姓冠的警醒,現在看,不盡然了。」
溫愈舒細思,大家女子,背靠強勢,難掌控。這不是野心勃勃的冠家想要的。
冠家密謀這麼多年,內院沒出事,無外乎三點。一是娶同夥族裡女兒。二、不是同夥,應也好掌控。三、少有孑然一身的人。女子身後有家族門楣,冠家這樣的,一旦暴露,九族全覆。她們除了幫著隱瞞,同流合污,沒有後路。
「冠家女眷病逝的多嗎?」問完溫愈舒就覺自己傻,皇后宮裡宮女都能換,更何況自家府里的婦人?
在兵部待了一下午的沐寧侯,傍晚繞去了翰林院,與雲崇青一道回了喜燕胡同。竹鈴居擺膳,說對冠南侯府的猜測。
「完顏氏?」沐寧侯不意外,但腦子裡有個影:「孟元山胡姬是藍灰眼?」
「是。」雲崇青倒酒的手頓住了:「您想起什麼了?」
沉凝幾息,沐寧侯蹙眉道:「少時,祖父予我們一群男娃說悠然山戰事時,提到過一個藍灰眼。那人確是姓完顏,叫什麼,我…一時想不起來。」
沐晨煥從不懷疑他爹的記性:「這麼說冠家從一開始開武館,就不是為營生?」
「昨晚睡下,我與愈舒又從頭捋了一遍。」雲崇青給幾人斟滿酒:「完顏氏在凌太主那吃了大虧後,並沒有放棄入主中原,一直在伺機。冠家這一支南下,應是於凌朝文帝之前。那時,亂象已顯。相比集軍強攻,派人潛入慢慢蠶食,乃上策。」
記恩接上話:「只完顏氏沒想到,凌朝傾覆得太快,守悠然山的沐家又投了異姓王,草原上乞顏悍部也愈發厲害,終他們未能南下。」
「然後大雍國力日漸強盛,金卻被乞顏悍部和西夏屠戮瓜分。」全連上了,沐晨煥佩服小舅子:「冠家這麼執著,你們說他祖上會不會就是姓完顏?」
「肯定的。」記恩夾著只咸香小豬蹄:「但估計邵家就是個隨兵。」
莫大山鎖眉:「我現在擔心的是,金朝殘部已投奔冠家。」
「這個也不是咱們能決定的。」沐寧侯倒是不怕:「侯府會再仔細查查冠家的姻親。」
雲崇青認同:「姻親也許不儘是同謀,但裡面肯定有。」邵氏呢?冠家跟邵家幾乎沒往來,這是邵家地位不一般,還是僅在邊緣?
他趨向於前者。
啃完一隻小豬腳,記恩喝了口湯:「等沐二哥回來,我問問汕南那的情況。沒意外的話,年後出正月,我給你外放的方向。」
「好。」雲崇青端酒杯,敬沐伯父:「多謝您在朝上替我岳母說清冤屈。」
「這是應該的,韶音助我沐家良多。」沐寧侯痛惜,舉杯祝禱:「願來世她投生男兒,不再受困於高牆。」那樣足智多謀的一個人,生作女子,又陷在豺狼窩裡,太苦了。
聞言,莫大山三人也端了杯:「同祝。」
夜半起風,清晨落雪。京南郊一騎白馬緩緩行,馬背上坐著位白衣公子,雙目閉合著,似睡著了。眼睫長而濃密,鼻若懸膽,寒涼之下唇朱紅。墨玉束髮,膚比白瓷。雪弱不驚人,才掉肩頭,就被風帶走。
走了半刻,白馬拐入岔道,至寒山腳。寒山腳下有農家,農家沒起牆,只用籬笆圍。一襲黑衣抓了白日打鳴的公雞,正要殺。見著來人,彎唇笑之。
「把你的蟬翼借我一用。」
馬背上白衣青年睜開眼睛,清冽無波:「你還是回屋拿刀吧。」跳下馬,也不走門,直接跨過籬笆。
黑衣男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確定沒少胳膊斷腿,轉身往土坯廚房,拿了刀出來,走到籬笆那,快速地拔了公雞脖下的一撮毛。
「京里最近很熱鬧。督察院左都御史馮大人,彈劾勐州謝家、西平朗家謀殺陳溪娘,企圖侵占鹽梟陳家不當財。我那個佛口蛇心的後娘,還跑去雲修撰府上。雲修撰妻子都沒讓她入府。」
白衣青年背手迎風站著:「所以谷晟十二年陳家金庫被盜案被翻出來了?」
「是。」黑衣男子給雞抹了脖子,就丟開手站起身,轉面向東方:「我爹上摺子請立羅冬陽為世子,皇帝沒允。」
「不錯,這位比他爹眼明。」雞撲到腳邊,白衣青年仍站著不動:「等承繼了西順侯府,你別忘了與我的約定。」
長吐一口氣,黑衣男子,即羅東聞,耷拉下眉苦笑道:「不敢。」欺君都不敢欺他。砍頭也就腕口大的疤,而邊上這位多的是法子,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年前還要去蘭凌嗎?」
白衣男子眉眼柔和了些微,語調沒那麼冷了:「要去的。」
「真不見見韓東林?」
「不見,他是明親王的狗。韓家人除了我和我娘,都在漠河勞役。」白衣男子神色淡漠,眼中陰晦:「我找到煉製肉傀儡的人了。」
羅東聞吞咽了下,兩眼不敢斜視:「終於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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