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恩兄弟是在寒磣我呀。」李文滿冤屈:「岳家在此開岳吉樓,不圖其他,只為我夫人喜好。她就那張嘴委屈不得,方來響州府吃不習慣,隔三差五地鬧著要回海安。記恩兄弟…你聽我的,放心大膽地鋪排。岳吉樓明天就不再對外。」
「您這般,可是叫雲記恩無地自容了。」記恩乾脆坦言:「今日去過城南、城北,我是實在沒臉於響州府鋪什麼雲客滿樓。建客滿樓,也是望著能給這方增點營生。還請大人理解一二。」
譚毅心一緊,這是掄起一巴掌扇在了知府府衙的臉上。屋內靜寂,甘玉祁、覃中意還沒見過此般陣仗,不自覺地瞄向李知府。嗯,臉上還有笑,就是僵硬了些。
雲崇青淡然:「響州府確不宜開設雲客滿樓。李大人嚮往,可待他日歸京後,攜夫人去武口街那的雲客滿樓用膳。」
「李某慚愧。」
這方機鋒沒有影響到右邊房女眷,岳麗嶸確是個八面玲瓏人兒。溫愈舒在她牽引下,認識了蔣通判的夫人趙一琴,同知譚毅的妻子洪梅,還有府學教授的繼室唐氏。兩個商婦作陪。一屋少女幫著捶背揉肩,幾人嬉嬉笑笑,談著趣事。
「溫妹妹可別惱我,我剛瞅了一眼雲大人,心都亂了。你是真有福氣,姐姐我都羨慕死了。」
才給了熱臉,就把嘴往她男人身上放了。溫愈舒不愉:「我不惱,不過李夫人還是要忌點口舌。這話要是被哪個嘴不牢的傳出去,不止會傷了您和李大人多年的夫妻情分,還會有損我夫君的清譽。」
趙一琴來時,就跟丈夫通過氣了,知道該怎麼行事,幫腔道:「雲夫人才成親多久,李姐姐可不帶這樣開她玩笑的。您說我,我臉皮子厚實,不怕您羞。」
「那也得蔣通判臉嫩啊哈哈…」岳麗嶸染了蔻丹的手搭上溫愈舒:「妹妹,姐姐性子自小就野,還百無禁忌,你大度包容包容。」
溫愈舒揚唇,低眉扯了扯衣袖上的摺痕:「姐姐既說我大度,我也是該放開心。但人啊…是活的,很多時候都心不由己。」
岳麗嶸面上依舊,撒嬌似的輕輕搖了搖溫愈舒:「那是姐姐不對,姐姐向你賠不是,行了吧?快彆氣堵著了,一會姐姐還要帶你享受別的。」
「氣,不是因為姐姐剛才失言。」溫愈舒幽幽一嘆:「咱們坐在這…」抬眸掃過高粱華柱,移目向伺候著的女婢,「說說笑笑,不愁吃喝,有閒心還勾斗兩嘴。不念眾生,自愚自樂。」
兩次三番的,岳麗嶸也不願捧這矯情了,輕柔地收回手:「妹妹此話怎講?」
溫愈舒指腹拂過岳麗嶸剛挽著的地方:「幾位姐姐也知,我隨我夫君剛到響州府,家裡什麼都缺。」
「缺什麼雲夫人儘管說。」趙一琴笑言:「咱們幫著張羅。」
「倒也不用幾位姐姐費心。」溫愈舒抬眸:「就是啊…今晨府上採買的管事去糧鋪買米麵,發現響州府貧窮,米麵卻比邵關府貴。一打聽,才知糧價幾日前將將漲了一回。
這就叫妹妹寒心了,現正當青黃不接時,糧行漲價不是在逼貧民去死嗎?」驀然轉頭,沖岳麗嶸問,「姐姐,這樣的事兒,知府大人不管的嗎?」
趙一琴目光飄移,到底是京城來的,膽子就是比她們的大一圈。響州府城的糧行早三年已落到岳麗嶸娘家手裡,這方糧價全看海安岳家的心情。
「糧價漲了嗎?」岳麗嶸扯著唇角,笑得牽強:「我竟不知。」
溫愈舒莞爾:「姐姐安居知府內宅,不知民間疾苦也合情合理。就是這時糧食漲錢,無異乎造孽。我也是實不忍,咱們不在意那一星半點。但百姓呢?」拂開捶背的丫頭,「別捶了,捶得我骨頭都痛。」
「奴婢該死。」
兩個商婦看著跪地的丫鬟,大氣都不敢出。在響州府,還是頭回有人敢打岳麗嶸的臉。品著溫氏的行事,不禁擔心起男屋。
這個溫愈舒是不是忘了什麼?她岳麗嶸乃朝廷賜封的四品恭人,沒讓雲溫氏跪下行禮已是她不拘小節了。
「姐姐怎麼不說話?」溫愈舒笑眼對岳麗嶸,打趣:「您現在這表露,活像我今早聽聞此事時的樣兒。」目光移轉,挨個看過一圈,「我也是個百無禁忌的主兒,歡歡喜喜的怎就提了這茬,掃了你們的興了。還望莫怪。」
溫氏如此,她敢翻臉叱罵嗎?岳麗嶸自答,不敢,臉上氣怒不減:「這可不是掃興,我得替我們家滿哥謝謝妹妹。若非你告知,我們還被瞞在鼓裡。造孽的事,可不能幹。」
溫愈舒佯作鬆了口氣:「姐姐不怪我就好。」
「哪能呢?妹妹別怕哈哈…」一陣笑過,這樁也就過了。
左邊屋裡,記恩已經喝上了醉千秋。酒一入喉,濃烈似千軍萬馬襲向四方,醇厚綿長。品過了,酒是好酒,但…再抿一口,確定一下。
這不是三生醉嗎?
旁人也許除了好,品不出啥。但記恩不一樣,酒是他釀的,絕不會認錯。抬眼看向坐對面的李文滿,這就有意思了。
李文滿察覺目光,回視笑問:「怎麼樣,醉千秋喝著還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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