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方達匆匆離開。
殿內噤若寒蟬。皇帝靜坐,不知在想些什麼。而事關輔國公府,文武都不敢妄議。方達腿腳快,領著江陳先一步抵太和殿。
江陳拜過皇帝,得了示意,他退到殿外。
半刻後,身罩連帽黑斗篷的悅合衣到了。
候著的江陳,立馬回頭自御前侍衛手接過藥箱。取兩支灰色細香點燃,只幾息一股沖鼻的草藥味飄進殿內。皇帝面不改色,看著江陳對著悅合衣薰香。
相較之下,悅合衣神色就不甚好了。她已察覺藏著的蠱不喜歡這氣味,在蠕動掙扎想要逃離。就連沉睡在她腹腔內的那隻,也在甦醒。試圖屏息卻難持久,目光定在那年紀不大的太醫身,她收斂了姿態。
到底是天家貴地,人傑皆聚於此。皇帝這著,不止在於防蠱,更是威懾。他在明示,朝廷有克制蠱蟲的法子,無懼巫族。
太和殿靜悄悄,朝臣們紋絲不敢動,都在等著。很快,有蠱蟲順著悅合衣的衣擺著地,快蠕逃離。一隻只,直到悅合衣捧腹色變,江陳仍未罷手。
半盞茶的工夫,一隻黑色肉蠱從悅合衣嘴裡鑽出。
江陳熄了香,自藥箱裡取了銀筷和一盒小白瓷瓶。首先夾了悅合衣含著的那隻黑蟲,然後去抓跑遠的那些。一共是十九隻,將它們分開裝瓶。
皇帝心情好了一點,脫下扳指輕捻。
方達此刻已對江太醫及其祖父佩服得五體投地。雖說其中少不了悅離的襄助,但人家是真能耐。
江陳收拾好藥箱,朝皇上拱禮。方達立馬深吸高唱:「傳悅合衣進殿。」
悅合衣半條命都快沒了,強忍腹痛,抬手抹去嘴角的血,勉力正身抬步入太和殿。江陳未退,跟在其後。
悅合衣艱難走至大殿中央跪下,氣弱道:「奴家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她不該帶蠱進宮,這是大不敬。「奴家無知,還請皇上寬恕一回。」
「按例,巫族族長進京朝拜都要淨身。你倒是膽大。」皇帝冷嗤。
「奴家該死,請皇上息怒。」宮裡規矩,悅合衣知道,只是沒放在眼裡。不過…現在見識了,受過罪,她再不敢了。
皇帝深吸沉凝兩息,道:「不是讓朕給你做主嗎?」
「皇上…」悅合衣憤恨:「奴家要告巫族族長韓悅離,她乃逆臣韓鈺之女,一直潛伏在南塑。輔國公府以肉傀儡為介,詛咒天家血脈,人人皆知。韓悅離逃過罪罰,不知懺悔,還大肆結黨爭得巫族族長位。
從此伐異,累積勢力,意圖亂世與朝廷作對,為她父兄報仇。奴家察覺她的詭計,她不顧同族血脈情,將奴家囚禁禁地,受萬蟲噬。皇上,韓悅離從了韓家,天生反骨,早存不臣之心了。」
能編出這麼些,也真是難為她了。沐寧侯走出列:「皇上,巫族歸順時,朝廷許諾允自治。悅離繼任族長後,南塑安平,亦從未有逾越。臣請皇上明鑑。」
悅合衣脫連帽,拿出塊半濕的巾子,抹去臉上妝:「奴家無意冒犯…」豆大的眼淚滾落,她慢慢揚起頭左右轉了下,最後面向殿上,「請皇上為奴家做主。」
有朝臣倒吸氣,偷瞄龍椅上那位。翰林院大學士蔣重走出:「皇上,將同族血親容顏毀至斯,悅離絕非善人。」
沐寧侯撇嘴:「照大學士這樣說,那介程、李文滿之流當落得什麼下場?」
「介程、李文滿都是罪大惡極,皇上處他們極刑合情合理。侯爺作何將兩事混為一談?」蔣重不忿。
「我是勸你在未了解清楚前,少指摘旁人。」沐寧侯提舊事:「當初李文滿構陷雲崇青時,你話也說早了。」
「你…」蔣重臉脹紅。
「皇上,悅合衣到底是因悅離伐異才遭懲治,還是爭權失利被囚,亦或其他…不能只聽她說。」沐寧侯鄭重:「此事未查清楚前,臣以為朝廷不宜插手巫族內務。」
孟安侯出列:「臣附議。悅合衣認自己與悅離是同族血親,可卻口口聲聲直呼韓悅離,對南塑領主巫族族長是毫無敬意。比照大雍律例,該治她個大不敬之罪了。」
悅合衣惱怒:「她是韓悅離,逆臣韓鈺之女。」幾乎是嘶吼,「你們沒聽到嗎?逆臣之女,怎可掌南塑,受巫族萬千子民擁戴?這於朝廷於皇上,是大患。」
右都御史章理髮聲:「皇上,若悅離真是韓鈺所出女,其確犯欺君。」
張方越出列:「皇上,臣認同沐寧侯之言,當派人往南塑查明內情,並傳召悅離來京自辯。」
「你讓悅離來京自辯,就是信了悅合衣所說。」沐寧侯拱手向殿上:「匪鵲嶺距南塑僅五十里。南塑若真有異動,南境軍會不知?悅合衣明顯在說謊。」
「早聽聞開國四大功勳段、韓、沐、孟同氣連枝…」悅合衣似破罐子破摔:「今日奴家也是見識了。」轉臉向旁,厲聲道,「沐寧侯爺、孟安侯爺從開始心就是偏的。是非對錯,於你們不抵韓鈺之女毫末。」脖子一伸,「奴家既敢來告御狀,就沒想活著回去。命在此,你們想要儘管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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