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爾覺得自己很能理解他的不悅。

哥哥才剛結束長達三年的繼承人封閉式培訓，目前正在接手甘迺迪醫藥大小事務，常常忙得幾天不著家。

可為了自己對蘇遙的一點私心，哥哥特地推了行程，昨夜覺都沒睡好，早早將今日的事務處理完才騰出的手。

往日謫仙般俊雅的哥哥，今天眼底還能看到淡淡的血絲。

太辛苦他了。

諾爾有些愧疚，還是和他說了實情：「……肯定是家裡出了大事，冒著被開除的風險也必得回家一趟的。」

路修斯臉色稍霽：「知道了，我沒生氣。」

說是不生氣，但到底被爽約了，也高興不起來。

離開前，他又看了一眼神經波診斷儀的皮質躺椅。上次蘇遙就躺在那裡，陷入麻醉後睡眼惺忪，一副任君採擷的少女姿態，被他啃了腺體也渾然不知，迷迷糊糊的。

這見不著，竟比見著了還讓人煎熬。

路修斯狀似無意地瞥一眼失落的諾爾，眸光幽幽。

…

B-233不負蘇遙囑託，用了三個月時間，在索尼賓名下三顆殖/民星球里，找到了索尼賓伯爵的下落。

伯爵在一處僻靜優美，依山而建的城堡里養病。

這是對外好聽的說辭，其實蘇遙一直懷疑，他是被伯爵夫人架空後軟禁起來了。

否則怎麼會放棄醫療條件更好的帝都，反而在這裡修養。

但這和蘇遙暫且無關，她此行第一站，並不是伯爵養病的山莊。

蘇遙跳下曲速飛船，拉低帽檐，攏了攏捲曲的長髮。

偽裝成普通人的模樣跟在A-177後離開了港口，兩人先去了「蘇遙·索尼賓」這個身份對應的家。

蘇遙拿下軍演名次後不久，為了讓她的假身份毫無破綻，蟲族就安排了人，將她「私生女」的名頭坐實了。

這並不麻煩，蘇遙假身份所在的星系科技水平一般，只需偽造一份出生證明，再讓她假冒的生母、外祖父和外祖母以「移民」的身份，順理成章地搬到索尼賓治下星球生活。

一家四口原戶籍在移民後直接註銷，誰去都難查出破綻。

但說起來，蘇遙又有第三個「母親」了。

一個……被王蟲完全控制，腦海中寄宿著噬腦蟲，沒有自己思維，只知道憑著本能吃吃睡睡的「人」。

終於再見到那個和她眉眼有幾分相似的中年女人後，蘇遙感覺喉嚨微微發苦。

兩輩子，她這是第一次見到，沒有被蟲使置入思維狀態下的「生母」本人。

前世，她和法爾洛斯結婚時，這個中年女人曾作為蟲族粉飾太平的道具，短暫地在她婚禮上出現過。

那時，她頂著蘇惠這個假名，身體運行著噬腦蟲發布的命令，在婚宴上笑容得體大方，還為她的幸福而垂淚。

並不長久的相處，中年女人在蘇遙記憶里留下了鮮明的印象，填補了她家人無法親自來觀禮的一絲遺憾。

但終究是假的。

再次見面，中年女人木訥呆滯的臉，和記憶里全不一樣了。

蘇遙從未如此清晰地感受過「活死人」三個字的意義。

這裡沒有外人。

A-117終於不再表演，往沙發上一坐，喊那個女人過來伺候。

「給我開瓶啤酒。媽的，這一路折騰得累死老子了。」

中年女人抬起眼，瞳仁一片漆黑。

顱內的噬腦蟲分辨出兩人的身份，她木然執行命令，去冰櫃取了一瓶酒，起開後放到A-117手邊。

A-117喝一口就吐了。

「什麼味！」看了一眼生產日期，惱火地大罵：「變質了還拿給我喝？傻X一個！」

中年女人眼神空洞，對他的辱罵毫無反應。

她的靈魂早已經在顱內噬腦蟲孵化完成的一瞬間死去了。

沒有噬腦蟲控制時，除了吃和睡之外的任何本能反應都不存在。

唯有這樣的奴隸，才能讓王蟲徹底安心。

蘇遙垂下眼。

如果不是聯邦革新了偵查手段，迫使王蟲升級控制間諜的手段，她和A-117本來也會是這個下場。

「另兩個呢？」蘇遙盯著她的眼睛：「叫他們都出來見我。」

中年女人動作頓住，顱內的噬腦蟲接收到消息。

很快，樓上緩緩下來一對老人。

頭髮花白，腰背微微佝僂，目光空洞無神。

他們都是蟲使找來擁有華族血統的傀儡。

三雙同樣的黑色眼睛，平靜如無底深淵，或渾濁，或木然，或空洞。

蘇遙只覺得刺目。

第77章 內鬼

王蟲的血是多麼寶貴，浪費一絲它都肉痛。

這些一輩子可能就利用那麼一兩次的人，王蟲連藥物控制，給他們保留理智的機會都覺得浪費。

拿來當繁育噬腦蟲的溫床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