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華族小情侶在此處手牽著手，買了紅綢和結緣瓶，剪下彼此的一簇頭髮裝進瓶里，隨著寫了吉祥話的紅綢一起系在古樹枝幹上。

風一吹，瓶身彼此觸碰，風鈴般悅耳。

蘇遙好奇問僧人：「大師，這樹是從哪移來的？」

古華族遷徙帝都也不過三百年，菩提樹又不是帝都本土樹種，不可能三百年長這麼大。

總不能是從藍星移植來的？

僧人瞧她一眼，道：「小友不是本地人。」

蘇遙半真半假道：「祖上三代，都在邊星為帝都塞邊。」

僧人道：「此樹的確為三百年前所栽。不過……」

鬚髮皆白的老僧緩緩說了一段往事。

蘇遙卻聽得怔住。

這卻原來是華夏城三百年前傳下來的習俗。

最初流落帝都十九區的二十萬華族，皆選擇了為家裡留下一男一女兩個子嗣後從軍。

婚前，准夫妻二人在城隍廟菩提樹下結髮。

星際時代醫療發達，一次孕育異卵雙胞胎並不困難。婚後三個月，雙胞胚胎成熟後從母體取出，夫妻二人便會攜手奔赴疆場。

十年服役，夫妻一方若戰死，另一人便會帶著他的骨灰回城隍廟，取下當年的結緣瓶摔碎，連同骨灰一起撒入菩提樹下。

失了故土的人，永遠無法落葉歸根。

三百年，無數華人死在奪回藍星的疆場。

他們的骨血精華，全都孕育了這棵城隍廟裡格外繁茂的菩提巨樹。

「……竟是這樣。」

聽完後，蘇遙久久怔忪，心中難以平靜。

本是同出一源的華族後裔，因緣際會，被養育成了完全不同的個體。

帝都的同胞，終其一生都在找回本源，撥亂反正。

她卻身在蟲營，心盲眼盲。

心甘情願做了仇敵手下的刀。

蘇遙大恨！

這恨意來的太快，她未曾克制，腦域深處海嘯翻湧，最深處的精神契約猛地一暗，一行詭譎的蟲族字體在契約書上明滅不定，突然散發出極其恐怖的威壓！

仿佛將人層層剖開的劇痛從腦域傳來。

蘇遙心中一驚，強行放空思緒，將那針對蟲族的恨意收了回去。

這才將那劇痛緩緩消除。

「蘇遙？」洛克扶住她晃了一晃的身子，見她臉色蒼白地捂著頭，立刻猜到是她腦域的「創傷」發作了。

他心裡一緊，抄起她的膝彎橫抱起來，對其他人強顏歡笑說：「你們先逛，我們去找溫蒂和艾麗斯游湖。」

抱著她大步離開了。

第99章 時限

前世，蘇遙謹小慎微，兢兢業業，從未觸發過腦域精神契約上的限制。

她只見過別的間諜觸髮禁制後，哀嚎著撕裂頭皮，將指甲摳進去，像是想阻止源自體內的精神污染。

但最終還是變成了一隻死狀悽慘的畸形種。

蘇遙這輩子，小心思一直藏得很好。

沒想到今天聽了一段華族遷徙至帝都後的新史，就觸發了如此強烈的禁制反彈。

難怪、難怪蟲族要毀掉所有史料，嚴禁間諜接觸這些。

強酸侵蝕般的劇痛，從腦域順著血管流向全身。

蘇遙臉色白得像金紙，臉龐埋在洛克懷裡，穿越人流，直到一處僻靜小巷，洛克才取出手環中的撫慰藥劑餵她喝下。

腦域的鈍痛終於平息。

「謝謝……我沒事了。」

蘇遙任他抱著，放空思緒，虛弱道。

這哪裡像沒事！

洛克快急死了，但又不能替她承受什麼，只能緊緊摟住她。

「我去聯繫路修斯，回去檢查一下吧。」

他很想吐槽這個說蘇遙「病情得到控制」的傢伙，偏偏整個帝都還真就屬他這方面是專家，只能忍著。

庸醫！

蘇遙勉強笑了笑：「我真沒事了。」

她只是突然沒壓住對蟲族的殺意，叫腦域的契約書察覺到了而已。

只要什麼都不想，她就能平平安安過一輩子。

洛克還想說什麼，蘇遙用指尖按住他的唇。

他不解，她卻直起身子，捧起他的臉。

溫軟的唇短促相接。

「謝謝。」蘇遙半閉著眼，勾住他的脖子，喃喃。

「你剛剛做的很好，我身上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