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母親都要去馬廄,她去馬廄時總是把頭髮挽成一個總髻,用布包得嚴嚴實實。然後套一件白色長褂,再用草皮把鞋裹起來,用繩子也捆得嚴嚴實實。
母親走後,留下我對窗臨字。每天上午我也有繁重的作業,就是把母親留在案上的書背熟背濫,將她圈起來的文章臨摹幾遍。有時我兩眼茫茫,不知道這種意氣用事的努力是否值得。但是為了母親,她說什麼我都會照做。
中午母親就回來了,我也把功課做好。這時會來兩個侍女,一個打掃屋子,一個替我們做飯。我們畢竟是皇族身份,只要把奴隸的活幹完,就可以享受貴族待遇了。當時南嶺的國君曾命母親做惠公主的音律老師,母親的琴藝早已揚名內外,南嶺人喜好音樂,所以國君也對母親分外禮遇。可是母親在朝殿上把頭一扭,她不答應。南嶺的君主笑了一笑:「那麼還有兩份差使。洗衣和餵馬,常夫人挑一個吧。你們在南嶺的漫漫歲月,總不能白吃白住。」
於是母親去伺候馬了,她情願伺候馬,也不願伺候人。不過馬在南嶺的地位僅次於人。我長大後常想,這是一個多麼貪圖享樂的民族,只要在峻岭中找到一塊綠茵地,他們就圍起來賽馬射箭。白天馬嘯嗷嗷,晚上樂吟細細。而中丘就這樣被他們打敗了,也許元相帶著十幾個智囊在夜燈下苦思飛山越野的連環計時,他們已一路凱歌攻破城門。
父皇那年驚慌失措的表情我記憶猶新。
「你們——」他一手持劍,一手指著那些闖入者。兩個武將把他拖到一邊,用刀架住他脖子,對面的角落裡,畏縮著母親和我。我們看著流煙滾滾,碎石一地。國庫被撬開了,華光流彩一泄而出。那些盔甲兵蠢蠢欲動,就是棋盤上東張西望,不安分的卒。父皇知道祠堂被燒後暈在了地上,這時莊太師踱步進來了,他扶起倒在地上的父皇,對著亂竄的盔甲兵說:「你們誰都別動。」結果真的誰都不動了,有人朝祠堂潑了幾桶水滅火,後來父親就醒了。
母親和我依舊畏縮於角落,睜大眼睛看了這一幕,母親的指甲掐進我的胳膊,我們一起感到了痛。
莊太師是南嶺的國師。他在中丘出生,父親是陶器商人,母親是南嶺的皇戚。他在少年時代遷徙南嶺,在母舅家中長大。他聰敏好學,過目不忘,又常在春秋二季的狩獵賽中爭強好勝,那時的老君主說:「真是匹犟馬。」後來命他管理南嶺散兵。他身上有南嶺人的驍勇善戰,也遺留了中丘的自律嚴謹,二合為一,在應付中丘的屢次戰役中得心應手。老君主仙逝那年,就把幼主託付給他。
此時莊太師再次回到中丘,卻打開了天子大門。他對中丘臣民十分客氣,似乎念著故情,一把將父皇扶回了椅。
「老親家,別傷心,你祖宗的東西都還在。」中丘與南嶺幾年交好幾年交惡,中間還有幾次姻親往來。所以太師一開口就叫親家。
父皇抱著幾尊悽慘慘的牌位並不領情。太師說什麼他就是木然呆坐,不言不語。我那時才十歲,本來兵臨城下千鈞一髮,可突然來了一位白髮老翁,慈眉善目地將槍劍擋去,我又驚又喜,幾乎把敵人當作恩人來感激。
南嶺軍隊在皇城駐軍百天後撤離,這一百天讓父皇老了十年。我那時懵懵懂懂,依舊在皇宮中玩耍嬉戲。直到走的那天,那位白髮老翁將我抱起,我這才看清,那對藏在白眉與細紋間的眼睛有多麼犀利。<="<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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