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若是膽敢生事,咱家不介意要了你的命。」
話鋒一轉,那串白菩提子再次出現在了陳菩手中,菩提磕碰的聲音響徹在司禮監主殿中,折映著日光,白色的菩提泛出赤色的光,紅的好像能滴出血來,襯著不再純正的白,猶如人的骨骼,看著便令人毛骨悚然。
汝寧王氏世代書香傳承,卷墨的斯文溫雅流淌在子孫的血骨里,那樣的家庭里出了驕陽一樣的女兒,卻生了一個被挖空了心肝肺的惡狼凶煞。
然而即便如此,陳菩也不可否認父母授與他骨肉里的仁孝與謙卑。
因為仁孝,所以陳菩在善光那裡挨過很多打,因為謙卑,所以少年在東廠里忍辱負重了十幾年,最終撿著路邊的人骨,為自己鋪出來了一條路。
這是陳菩這個人好的地方,亦是他一生的束縛。
陳菩就算是再窮凶極惡,也最不可能殺了她。
大抵是因為太過了解,所以惟寧並不懼怕陳菩,她嗤笑了一聲,從地上爬起來:「奴希望廠公記得自己說過的話,莫要忘記,父母血肉製成的羹餅是什麼滋味。」
「滾。」陳菩背對著惟寧,雙目闔上,幾乎是從唇縫裡擠出了個字,帶著沖天的怒火與殺意。
陳菩話語裡沖天的殺意太過明顯,惟寧打了個巨大的冷顫,看著陳菩背後寶藍袍子上那隻張牙舞爪的蟒。
話已至此,惟寧無意多留,只是看著曾經
熟悉的背影變得如此冷漠疏離,惟寧有些不習慣,她心中平復了良久,踏著麻木的腳步,離開了司禮監。
或許真正的陳菩就該是如此,從前的那一切,不過是基於她名字前冠以的王字罷了。
雲霞漸默,天邊斜陽暮晚歸。
惟寧從司禮監而出,循著宮道回遺宮,空色已昏黑。
白日裡陽烈灼灼燒著人的眼眶,彼時初秋的風卻酷似無情般漫捲人的全身,御花園裡的百花已凋零,花枝東倒西歪,一波一波擺盪,像麥田裡的金浪,殘瓣因風而動,在空中翻湧成旋,朱紅淺粉,美好卻荒誕的出奇。
這樣的時景在禁庭里的御花園並不算少,年年都可以見到,起初是艷煞,見多了,不過爾爾。
惟寧搓了搓手,將自己的雙手塞進琵琶袖裡,腳下步子飛快的往遺宮趕。
好沒長眼的小侍女卻拎著一個布口袋,揣在懷裡匆匆忙忙的跑,一個不妨就與惟寧撞了個滿懷。
「你沒長眼麼?」惟寧踉蹌的後退了下,忽然顧不得冷,伸手指著那一屁股坐到了阡陌上的小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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