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想來,她都沒瞧見過林自初臉上帶著怒意,更別說他氣急敗壞會是什麼樣子。
就好像他是玉雕的笑面菩薩,無論他面對什麼,總是溫潤清貴的謙謙公子模樣。
正如與他重逢時,他為了幾枚銅板而去給窮苦人家立木碑題字。他周身毫無窮困潦倒的落魄感,反倒像是謫仙行走於鄉間,因緣際會來苦命人一樣。
楊書玉在初見時便挪不開了眼,再見時林自初的雙眸已滿是她的存在。
兩情繾綣,令人艷羨。
在抄家的旨意下達前,可以說明面上的林自初,當是無可挑剔的心上人。
可楊書玉深知,那些過往都是林自初用來麻痹她的手段。鏡花水月,逢場作戲而已。
「爹爹,娘親嫁於你時,她是滿心歡喜的嗎?」
楊書玉明知故問,前世,她也是滿心歡喜地嫁給了心上人。
她知道蓋頭下落遮住面容,五官感知與內心悸動都會被放大無數倍,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幸福感。
「若女兒說不願同林自初成婚,這樁婚事就此作廢,爹爹可會怪我?」
楊伯安半回身,打量她的神情真假,好半晌才開口:「林自初是爹爹舊交之子,爹爹欣賞他的才能,處處提攜他都不假。但當初是囡囡開口央求來的這樁婚事,爹從來沒有撮合過你倆。」
「自初並無大過,他為人沉穩,學識淵博,是可堪良配之人。你如今要悔婚,總要給爹一個無法反駁的理由。」
楊書玉的手裡並沒有實證,根本無法揭開假面郎君的真面目。空口說林自初勾結敵國,就算偏向她的楊伯安,她也沒有信心能夠將其說服。
她垂下眸,似在低聲啜泣:「可是女兒當真不想嫁他了。」
「左右今年災情嚴重,喜帖都還沒有來得及送出去,外面最多捕風捉影地編排我幾句罷了。」
「爹爹若要刨根問底,你就當他不忠於我好了。」
見楊伯安仍是垂眸審視著自己,沒有半分要妥協的樣子,楊書玉便有些急了。
她朝前跪行兩步,握著楊伯安的手鄭重道:「女兒知道自己太過嬌縱,總是仗著爹爹包容而任性妄為。」
「但女兒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任性。」
她的眼眶盛滿淚水,如泣如訴地乞求著:「今後我凡事都聽爹爹的,可好?只要不是林自初,女兒婚事全憑爹爹作主。」
楊伯安從沒見過自己手心裡捧著長大的嬌兒,會流露出這般哀怨的神情,他的心早就被攥得生疼。
可事出反常,他又不得不鐵黑著一張臉追問到底。但到這兒,便是他的極限了。
他嘆出一口濁氣,彎腰去扶楊書玉起身:「爹是怕你受了欺負,卻不敢同我說。」
楊書玉知道要毀了這樁婚事很簡單,只需要說服楊伯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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