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彧默默垂下視線,若不是規矩和教養拘著,他定會心虛地抬手摸摸鼻尖。楊書玉則用餘光盯著地面映出的身影,默數著步數,看著離她遠去。
可在三步之外,高時明突然停下了步伐。
「怎麼不跟上?」
高時明半回身看著楊書玉,那黑曜石般的瞳仁映出他高大的影子,寫滿了不解與迷茫。
原來高時明剛才表露的怒意,竟沒有涵蓋她?
「是。」楊書玉丈百思不得其解,小聲地應承,跟著高時明走近御案。
「此事既然由皇上主持,那便要做到最好。」高時明抬指撫過墨跡已乾的地方,最後撐指在鎮尺邊不動,「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這是他為蕭彧量身選定,可立身立命的一樁千秋功績。
「這幅界畫繁複細密,皇上的畫技越發精妙了。」
他前一句話往蕭彧的肩上加了千鈞重,可最後發自他內心的讚美,卻讓蕭彧臉上綻出青澀少年的喜悅笑容。
那是介於孩童和少年之間,被長輩誇讚後,想按下卻因本能而藏不住的欣喜,他澄澈的雙眸也因此而泛出細碎的星光。
「當真?」蕭彧語調上揚,似在央求高時明再誇他一遍。
可高時明全當沒聽見,目光沉沉地盯著未完工的界畫出神。
「這是……」楊書玉似是尋到什麼寶貝,語氣變得輕快起來,「西山,京都,月渚,浮白河。」
她的視線從左上,隨之掃過她點到京都風貌,最後落在御案墜落的界畫畫幅右下處。素手撫過僅存在畫中的河渠,她呢喃道:「這是今後要開鑿的運河。」
這紙三丈三,不腐不駐,歷經一百零八道工序才能製成,是市面上最大幅的宣紙。
經蕭彧悉心畫就,上面赫然呈現的是黎國水運圖。
山川湖泊,城池渡口,疏密有致,就連來往船隻也被他細細刻畫出,能清楚地看見商船上的舵工如何揚帆操舵。市井百姓,往來客商,各有特色,皆被他描繪得栩栩如生,大大增加了界畫的層次感,黎國的人文風貌躍然紙上。
怎一句鬼斧神工了得!
這是楊書玉賞鑑古今大家的畫作,也不曾見過的神跡。
「水運從西山起,往南延伸至江陵才止。」她已猜出這幅界畫的用處,「怎麼畫面堪堪停在浮白河開挖的起點?」
聊到作畫,蕭彧的話便止不住,又多又碎:「朕沒去過江陵,如何下筆?」
「皇叔說你也善丹青,江陵往北開挖的河段自然該由你下筆。」
「朕並不是不信皇叔。」他的話頓了頓,「實在是三丈三的畫幅太小,再難容下江陵的風貌。」
「你便另起一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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