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元嘉草草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102頁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劉義隆讀至泣不成聲,好容易平靜下來,搵淚道:「這是你寫給四弟的?」

謝蘭儀忍著眶子中的淚水,說:「悼亡詩賦,其哀同心。既是給義康,也是給皇后。」

劉義隆眯了眯那雙狹長而上揚的鳳眼,不信任地問:「你倒有心給皇后寫詩賦?」

謝蘭儀看都不看他,冷冷道:「皇后與妾又沒有家仇。」

「送蘭修去北魏的可正是皇后啊!」

謝蘭儀撩一撩眼皮子,波瀾不驚、而又言辭狠厲:「陛下是在說笑麼?蘭修在拓跋燾那裡是寵妃,還新生育了公主。若是在建康,只怕還是宮掖里舂米推磨的下等奴婢,終老苦役,再無出頭之日。陛下竟以為,我會恨皇后而——」她故意把半截子話吞了下去,仿佛無事一般低下眼瞼繼續寫手中的字。

劉義隆本來心裡有頗多疑惑,但被最後一句一吊胃口,前面的疑惑都忘了,只知道咬著當前這句:「你話說半截是什麼意思?」他挑一挑眉:「我對蘭修的心思,天地可表。當時不過是陰差陽錯,致使她竟然落入夷狄人的手中。我……」想到這裡,劉義隆心裡又是熟悉那抹傷痛,他為這事跟皇后袁齊媯賭了半輩子氣,如今人沒了,才知道自己一切成空。

謝蘭儀微微一笑:「是呵,陛下對蘭修的心思是司馬昭之心。我身在其中,最曉得妹妹她其時的苦楚。」

劉義隆跟她這樣聰明而犀利的人說話,還真時不時會有些語塞,可是,他聽著她談謝蘭修,看著她酷似謝蘭修的臉,心裡怎麼都氣不起來,只覺得腔子裡那顆東西,沉沉地下墜、下墜……墜到他也不知何蹤的地方去,讓他滿是說不出的苦。

「你不懂……你不懂……」劉義隆苦澀地搖搖頭,「我心裡那些說不出的為難之處,多少次必須決絕的時刻,我總是告訴自己:我要秉承先帝的遺志,不能為一己之私心慈手軟。」

「縱是殺我阿父是為『先帝遺志』,殺義康也是秉承先帝的遺志?」

劉義隆瞅瞅面前人帶著嘲弄的淚眼,嘆息一聲道:「為大宋國祚,當須揮淚斬馬謖,不能稍有猶疑。我與義康……」他沉鬱地搖搖頭:「就如對你阿父一樣,寧可錯殺,不能錯放。」

他的措辭和上回的解釋差不多,可卻顯得誠懇而無奈許多。謝蘭儀有心冷笑,可是這篾笑怎麼也擠不出來。他們這些在政治里打旋兒的人,常常喜歡主宰別人的命運,卻又往往主宰不了自己的命運,不知是天意,還是因果?

兩人相對無話良久。劉義隆無意識地順著一側按撥著琴弦,琴自然地發出無調而有情的琳琅聲響。他突然抬頭問謝蘭儀:「皇后諡號,眾臣商定用『宣』字,可我不滿意。你覺得用什麼比較好呢?」

擬諡這樣的事,無論如何也問不到自己身上,謝蘭儀有些詫異,但見劉義隆望向自己的神情中不帶著尋常可見的警覺,有種散漫的悒悒,配著他肅穆的青色葛衫,清冷的素白外袍,微風拂過時,與一室白羅齊飛共揚,隱然間有父親當日會友清談時的灑脫風度。謝蘭儀不知如何拒絕他,好半日才說:「『善聞周達之謂宣』,先皇后似未有是德。」

劉義隆微微一笑:「然而她乃是朕自幼結縭的嫡後,為肇為始,所以我打算用『元』字諡她。」

「元」字在諡號中是不輕易用的美諡(2),劉義隆先時對皇后袁齊媯如此淡漠無情,此刻又突然顯得如此深情厚意,謝蘭儀不由著力打量了他幾眼,才轉過頭道:「陛下想用何諡,豈須與妾商議?」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