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柳讓他想想自己,「我哥哥去陪考了,提前出發的日子不算,怎麼都要九月才能回來。你這一個月怎麼過?」
賀夫郎眼淚又流出來了,他根本不知道要怎麼辦。
他絮絮叨叨跟陸柳說了很多事,雜亂無章的,有些是村裡的事,有些是城裡的事。
他們成親的時候,劉有理一直黑著臉,過後很久,都拒絕跟他同房。公婆逼得緊,他百般討好沒有用,劉有理把他爹娘都罵了。
公婆還去罵他爹娘了,說他爹娘教出個不會伺候人的哥兒,到他家來害人。
他們在村里待了一年多,劉有理到府城讀書,家裡不放心他,要有個人照料,賀夫郎就跟過來了。
兩個人過日子,比一個人的開支大。起初說他吃飯,後來說他喝水。他自己喝水都不敢燒開了喝。剛過來的時候,他會厚著臉皮找別人討要一碗熱水喝。時日久了,別人說他會算計,罵到劉有理面前,說他一根柴火捨不得用,要占別家的便宜。劉有理顧著書生面子,沒有打他,但罰他跪了一晚上。
陸柳聽著又氣又詫異,他覺著賀夫郎不該跟他說這個,因為賀夫郎是很維護劉有理的。剛才在府學門口就是。
巷子裡的人都知道他們是兩口子,賀夫郎去漿洗衣裳,劉有理厭惡煩躁,卻沒說什麼。他要出門挑擔擺攤,劉有理的反應卻特別大。
「他說我丟人,在家裡丟不夠,還要去外頭丟人。」賀夫郎扯扯嘴角,「沒多久,巷子裡的人都知道我怕男人,平常都要來罵罵我,誰家水道被堵了,都要怪我洗衣裳堵的。我也跟他說過,他讓我去清,不願意跟人理論。再久一點,大家都不願意理我了。」
這是群租房,他在院子裡漿洗衣物,別人都嫌他用水多、弄得髒兮兮的,誰家走路髒了鞋,都要他洗。劉有理不為他出頭,他也不敢鬧,只能全接了。
陸柳環顧四周,看看這間小小的房子,不敢想像,賀夫郎在這樣的地方,沒人說話,被人欺負的過了兩年多。
賀夫郎跟他說:「你問我怎麼辦,我真的不知道。我在村里都被笑話的,有些半大孩子見了我,都敢問我和男人睡了沒有。我不敢回去,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賀夫郎喃喃自語:「我這幾次賣鴨蛋、漿洗衣物,一起掙了一兩多銀子,他全拿走了。成親時,他家下聘,給我一對銀鐲子,他也拿走了。我手上一文錢都沒有……一文錢都沒有……」
陸柳給他拿了三十五文錢,說是上次少算的鴨蛋錢。
「等你下次做鹹鴨蛋,再多給我兩個,這個錢你先拿著。」
賀夫郎捧著這點銅板,眼裡有了點生機。
他看看鍋里的兩個饅頭,盤算著三十五文錢該怎麼花。
劉有理不在家,他可以去集市上撿菜葉子,還能去酒樓飯館後面掏泔水桶。這點錢,他買點鴨蛋回家,可以慢慢把日子過下來。
陸柳跟他說了另外一個想法,「我要開小食鋪了,你知道不?到時你來後廚幫忙,殺雞殺鴨會不?就幹這個,再洗洗碗。我給你開工錢。或者你在家裡,我買鴨蛋,你幫我做,這個工錢要低一些。」
賀夫郎眼裡的神采更多了,是淚花凝出來的。一星燭火映在裡面,都閃閃發亮。
他抓著陸柳的手,泣不成聲,數次張口,都是嗚咽。
今晚他能睡個好覺了。陸柳回家,給他拿了一碗飯菜過來,都是家裡的剩飯剩菜。晚飯吃飯後多的,沒放多久,還是溫熱的。
賀夫郎連聲道謝,陸柳讓他踏實等著。
「先等到九月再說。」
賀夫郎應下了,送陸柳到門口,眼淚還在流。
他看著那三家關了院門,還在門口站了會兒。
隔天早上,他在新的期盼里,迎來了一個很令人絕望的現實——劉有理沒給他留活路。
海有田來收房子了。他看賀夫郎都沒收拾東西,一副天都要塌的樣子,很警惕地問道:「怎麼了?你不想搬走?可是你家相公找我退租了,押金都沒要,那幾兩銀子,纏了我兩天……」
賀夫郎活不下去了。他一文錢沒有,房子也要收走,他連返鄉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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