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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長矛的頭。」她答道,「矛頭有倒刺,而我當時又沒有什麼很好的止血手段,就先讓它留在裡面了。」

即便是對於處理外傷經驗豐富的小巴克,看見這一幕也差點當場暈倒。

「您瘋了嗎?!」他氣得破口大罵,「這玩意留在您身體裡多久了?」

「差不多三天吧……」其實是四天——但小巴克發起脾氣來頗有他父親年輕時的風範,讓希瑟實在不敢如實相告。

小巴克強迫自己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繼續檢查傷口:「傷口附近有點腐爛發黑,但不算嚴重……如果放在一般人身上,我會稱之為奇蹟,但放在您身上,我只能說您究竟是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樣的?」

這種時候,即使是北境之主也只能選擇賠笑。

「這實在太糟糕了,需要立刻進行手術。」小巴克說,「您要先來點烈酒嗎?」

「你又不是第一次給我做手術了,跟以前一樣就行。」她說,「兩年的時間還不至於讓我變得懦弱。」

小巴克從柜子里翻出藥瓶,掂量了一下,暗自罵了一句:「可惡……」旋即飛奔到鍊金台前點燃爐灶,「看來您得等著了。」

雖然語氣如此冷酷,他依然用最快的速度從草藥袋裡翻出了苦艾、鼠尾草和迷疊香,開始製作消毒用的藥劑——希瑟從未見過對方如此手忙腳亂的樣子。他一邊用力杵藥,一遍盯著水溫,一邊把風箱踩得發出了口哨聲。如果小巴克這輩子沒有成為醫師,而是選擇當吟遊詩人的話,大概會是那種可以同時演奏風笛、魯特琴和鈴鼓的一人樂團。

隨後他又翻出了鐵刀和鉗子,直接丟進鐵鍋里和藥劑一起煮沸,再找出陶罐放在火爐邊,用熱氣融化裡面凍住的蜂蜜。

幾分鐘後,他取出刀鉗放在棉布上晾涼,順便將縫針和魚皮線也放在旁邊。

在正式動手前,小巴克再次警告道:「現在想喝酒還來得及。」

希瑟躺在床上微微搖頭:「儘管動手吧。」

小巴克先是一點點刮去了傷口附近的腐肉,然後用棉布擦拭滲出來的血和膿液,方便看清矛頭的具體位置。希瑟謹慎地控制著呼吸,可能是因為傷口耽擱了太久,長期的疼痛已經讓她趨於麻木,到這一步還不是那麼難以忍受。

接著,他用鐵鉗小心翼翼地夾住矛頭的斷面,竭力避開大血管和器官。儘管動作如此謹慎,矛頭的倒鉤還是扯到了皮肉——這一次,即使是希瑟也不免咬緊了牙關,額頭滲出一層薄汗。在矛頭被拔出的瞬間,鮮血噴涌而出,濺射在小巴克的臉上,以一種另類的方式為他蒼白的面孔添上了些許血色。

小巴克的表情像是被凍住了,唯有顫抖的喉結暗示了他此刻真實的心情。先前剔除腐肉時,他留了一點皮膚用於縫合,必須先把它們撥開才能將浸泡過蜂蜜的紗布塞進她的傷口②。

整個過程充滿了煎熬,汗水逐漸浸濕了希瑟的額發。紗布是微涼的,但與傷口接觸時的感覺如同烈火灼燒——然而,看到小巴克臉上比她還要痛苦的表情,希瑟認為他們之中至少得有一個人需要在當下保持鎮定。

做完抗菌處理後,小巴克在傷口上按了一塊魚皮,囑咐她務必按緊。

希瑟看著他扭頭給了自己一巴掌,逼迫自己冷靜下來。確保了雙手不會再顫抖後,他才拿起魚皮線開始縫合傷口。

與拔矛頭的過程相比,縫針不過是帶著點刺痛的癢意。

在縫完最後一針之後,小巴克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但下一秒就因為筋疲力盡而踉蹌了兩下。希瑟立刻起身扶住他,並攙扶他到最近的椅子上坐下。

「謝謝……」他的面色依舊慘澹,「但您不應該這麼快起來的。」

「也許吧,但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邊境最好的醫師左腳踩右腳摔倒。」

聞言,小巴克不禁笑出了聲,儘管他的笑容中充滿了疲憊:「那麼只能請您再躺回去了,傷口還沒有完全處理好。」

片刻過後,緩過神來的小巴克起身從藥劑櫃裡拿出了藥膏,儘可能輕柔地塗抹在傷口上,熟悉的草藥香氣喚醒了一些久遠的記憶——金盞花、蓍草和蒲公英。在北境最艱難的那段時光,藥膏的清香總是夾雜在金屬、鮮血和皮革的氣味中,在整個軍營里縈繞不散,仿佛沙龍舞會上貴族們噴灑的香水。

「每兩天換一次藥。」對方叮囑道,「雖然過程麻煩了一點,但這是必不可少的……對了,您急著回埃達城嗎?」

「我手頭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但不是特別緊急。」

「那您最好在這裡多留幾日。」小巴克嘆息一聲,「我看親王殿下的情況也不太好。」

一想起瑟洛里恩的右手,她的心就沉了下去:「他腿上的傷雖然深了一點,但用心治療總會慢慢痊癒……那根斷掉的小指卻永遠回不來了。」

「什麼?」小巴克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那群該死的畜生……」

「好在伊瓦爾和他的歃血兄弟們都死了,薩迦里部落也散了。」她低聲道,「但願類似的悲劇不會再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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