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裴輕寂手抵在地面，用力撐起一條腿，在她耳邊呢喃，「是我的血，都是我的血…不要害怕…」

他的目光範圍逐漸收窄，直至眼前被黑暗完全覆蓋。

最後一個字他是用氣音發出的。

周南意聽見了。

他說。

我。

完整的句子是，不要害怕我。

第54章第五十四章

入夜。

周南意蹲坐在門前， 透著玻璃看外面飄雪的天空。

她第一次看見大雪。

也是今年的初雪。

雪粒一顆顆往下飄落，不一會，窗台蒙上了一層白。

又過了不知多久， 窗台徹底被白雪覆蓋。

周南意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她沒看時間。

她燃放了信號彈後不久周景然就趕到了。

鎖著她的那個房門從外面打開了。

看守她的一共有5人，對方這次沒請上次那種地痞流氓， 請的全是訓練有素的人，專門收錢給人辦事。

難怪路上那麼安靜。

周南意看了一圈， 沒有一個人受刀傷。

後面發生了什麼，周南意已經記不清了， 似乎來了很多人，也來了很多車。

她唯一記清楚的，是裴輕寂被救護車帶走了。

周南意並不知道裴輕寂的傷勢如何， 可她有預感，裴輕寂今晚會回家。

其實她也不確定裴輕寂到底有幾處房產， 可她有預感，他今晚會回這裡來。

說不清的預感。

她發現自己能猜到裴輕寂想做什麼，她對他好像有些被遺忘掉的熟悉。

她到底忘了什麼…

她確實猜對了。

裴輕寂回來了， 肩頭掛著風雪。

兩人各站在走道的一邊。

「回來了？」

很簡單的一句話， 但那刻周南意卻覺得自己似乎這樣問過他很多次。

-

厚重的入戶門緩慢合上，鎖扣發出搭的一聲。

烤漆黑的鋼琴蓋被打開。

裴輕寂的手隨意往上一擺， 右手大拇指恰好落在了中央C鍵上。

指尖微動，鋼琴聲緩緩流傳。

周南意坐在琴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安靜地聽著。

只是裴輕寂太了解她， 即便她現在什麼都還沒問，心裡也藏著一堆疑問等著問你。

裴輕寂苦笑。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疲憊的嗓音替代了音符發出聲音， 「我媽媽很愛我，她覺得我很完美…」

所以她親手打斷了裴輕寂的腿。

因為裴輕寂的父親也很完美，可他卻出軌了。

媽媽將他和那個阿姨一起囚禁在永無天日的地下室里。

裴輕寂不在地下室，但他也不被允許接觸一絲陽光。

他住的整棟樓都布滿了厚重的窗簾，密實到不允許一絲光透入。

媽媽教他彈琴，反覆地，一遍又一遍地訴說著對他的愛。

也一遍又一遍地訴說著對他父親的愛。

以至於裴輕寂覺得，世界上的愛，就是這樣的。

把愛的人永遠留在身邊，不論用什麼辦法。

隨著年齡越來越大，裴輕寂越來越好奇窗簾外是什麼模樣的。

有一次，傭人打掃時不小心漏了一個縫隙，陽光灑了些許進來，裴輕寂好奇地想將手伸過去。

媽媽卻出現地更快，尖叫著狠狠地把他的手打了回去。

裴輕寂永遠記得他離開的那天。

他拽著拐杖，爬了很久很久，爬到了頂層，翻出了露台，想看看上次看到的陽光。

沒想到那是個陰天。

裴輕寂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烏雲終於微微散去，一絲陽光擠過縫隙，投向地面。

投到了露台下的那片地面。

在那一刻，裴輕寂一躍而下。

朝著陽光的方向。

在意識消失前的那一刻，裴輕寂好像明白媽媽為什麼那樣做。

她愛自己，也恨自己。

她邊愛她，邊像懲罰他父親一樣懲罰他。

後來，裴輕寂知道媽媽親手殺了關在地下室的父親和阿姨，再和他一樣，在窗台上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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