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不遇雙目瞪圓,完全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驚慌地扶住清許的肩膀,見對方消瘦的脊骨不斷抽搐,心臟都繃緊了。
「清許……」這個時候,岑不遇才察覺出哪裡不對勁,「你是、對花粉過敏嗎?」
現在想想,好像每次他抱著花出現,清許都沒有表現出很喜歡的樣子。不會摸,不會聞,也不會一直看……
是他粗心了,沒注意到那雙平靜眼睛下的暗流涌動。
清許無力地甩了甩腦袋,喉嚨像被火灼燒,半天都說不出話,眼眶通紅一片。岑不遇見狀心疼壞了,一手順了順他的背。可清許早已吐得沒了力氣,上半身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好在岑不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脖子。
就在這一瞬,清許如遭電擊,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掙脫開來,仿佛那隻手是世間最可怕的邪祟。他半站起身,踉蹌著往前跑了兩步,卻一個趔趄,直直撲倒在一旁的茉莉花樹上。
「清許!」
清許看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胃部再次翻江倒海,生理淚水糊住了他整個視線。
卻模糊不了以往的記憶。
滴-
滴-
滴-
病房裡,生命檢測儀有規律的運作著。清許站在輸液架面前,等待藥瓶里最後一滴藥水落下,便伸手把穿插針拔出來,快速將針頭插入另一瓶藥水。
弄好之後,他重新坐回到凳子上,目光安靜地看著靠在病床上的夏姚。
夏姚眼神呆滯,臉上有五根紅紅的手指印,嘴巴因為破口腫得老高。她因被人掐暈後送來醫院,那細長的脖子上,也有一圈猙獰的紅印子。
看了幾秒,清許默默垂下眼眸。
是的,他父母又打架了,在他小學期末考試這天。如果不是他回來的早,兩個人恐怕已經在黃泉路上了。
「為什麼你從來不哭?」
清許眼睫微顫,再次抬眼。夏姚冷冷地跟他對視,一雙漂亮的眼睛裡,再沒了以往的慈愛。
雖然清許才十二歲,但個子比同齡人高出很多,五官也漸漸長開了。可是,除了眼睛,他的眉毛、鼻子、嘴巴、以及臉的輪廓,卻都越來越像他的父親。清棵。
不僅如此,從六歲就開始照顧自己的清許,現在連性格也非常像他的父親。
或者說,比清棵……更冷漠!
看著看著,夏姚的雙手突然緊緊攥住了被單,目光從冷淡轉為憤怒,呼吸急促道:「你看到我受了這麼嚴重的傷,不覺得心痛嗎?」
清許的視線又在她身上轉了一圈,嘴角動了動,最終還是沒說話。
剛看到的時候還是心痛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只覺得麻木了。
因為此刻,比她更嚴重的清棵,還躺在重症監護室。
六年了,他從一個小不點就見證倆人的廝殺。清棵不同意離婚,夏姚跑不掉。他們好像一直在一個即興轉盤裡打轉,她逃他追。清棵腦迴路跟別人不一樣,他可以接受夏姚不在身邊,但不能離得太遠。不管夏姚在哪裡,他都會定期送茉莉花給她。而夏姚最討厭他這個行為,收到東西就當場毀掉,然後開罵,然後演變成打架……
兩個人這些年賺的錢,幾乎全砸在醫院了。
夏姚見他半天不說話,直接忍不住了,大吼道:「我問你話!自己的媽媽被傷成這樣,都不會覺得傷心難過嗎?!」
清許被震得心臟加快跳動,可面上只是輕微地皺了下眉。他睜著那雙褐紅色的眸子,輕聲提醒:「媽媽,別這樣吼,很傷聲帶。」
話音剛落,「啪———!」一隻手狠狠甩在清許臉上。
清許的皮膚上瞬間浮現出一個手掌印。這是夏姚第一次打他,也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挨打。
「哭啊!」夏姚把那隻手握成拳頭,紅著眼眶咆哮,「我打了你,你不疼嗎?!憤怒啊!!我無緣無故打你,你倒是生氣啊!!!」
清許臉上火辣辣的,但看到夏姚這樣,只覺得悲哀。他站起身,單膝跪在床邊,輕輕將人抱住。
「別這樣媽媽……」
夏姚拼命掙扎,心電圖上的指標一路飆升。直到耗光了力氣,她才泣不成聲。
「清許……」夏姚捧住清許的臉,淚水似雨線砸下,「就當媽媽求你,哭一下好嗎?」
她說:「你不要變得跟那個人一樣。」
她說:「這樣很奇怪,像一根木頭。」
她說:「沒有人會需要一個木樁子!」
求求你了…………
夏姚哭了很久很久,清許胸前的衣服都濕了一大片。然而,他還是沒能哭出來。
直到清棵轉入普通病房,直到夏姚掐著他的後頸,把他的頭按到一束茉莉花面前。
「你看!」
「你看這白花花的一片!」
清許是有力氣反抗的,但夏姚是病人,他擔心一個不小心給對方添新傷,便任由她按著。
「你看了那麼多年,數了那麼多次,不覺得頭暈嗎?」夏姚瞪著眼睛,表情猙獰恐怖,「你不覺得噁心嗎?你不想吐嗎!」
本來這兩天夏姚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但當她看到這束花時,整個人都暴躁起來。十幾年的委屈、憤怒與怨恨,在看到和罪魁禍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清許時,徹底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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