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章甫伏低身子,又抬起頭道:「能得殿下的青睞,是小女的榮幸。不瞞殿下,若是讓她入戶部任職,我這個做父親的,也實在是放心不下她。您說一個閨閣女子,哪裡懂得官場之道呢?就算她確實有這個一技之長,直接接任侍郎一職,怕是有違升遷之制啊。」
小年抱著禾苑的大氅過來,替他繫上繩結,又遞了個手爐。禾苑捧在手心裡,一旁燈籠的昏暗光芒映在他潔白的臉上,他體諒徐章甫一片慈父之心,天下父母都難做。
「我知徐大人的顧慮,現下夜已深,恕我沒法在這裡久留與您詳談。令愛的事,她自己也同意的,我覺得大人與其在這裡與我浪費口舌,不如回去問問她自己的想法。」說完他便上了馬車,如今這夜裡的涼風他實在是有些受不住。
馬車裡更為封閉,沒有了寒風的侵襲,他才覺得自己沒那麼冷得難受。他吸了吸有些發紅的鼻子,讓更多暖氣流進身體裡。
小年在外頭聽見了聲兒,很是擔憂,嚷道:「殿下!我聽見你吸鼻子了!不會是又染上風寒了吧!」
「我沒事兒,你別咒我!」禾苑莞爾,方才有一瞬間他想起了江意秋,這倒好,被小年一下子就給切斷。
小年聽見殿下如此中氣十足的回答,立刻撇淨了自己多餘的憂慮,連忙呸呸呸幾聲,逗得禾苑忍不住在裡面笑出聲來。
——
「咳咳咳……」太子殿內的寢屋裡,禾苑伏在案前,清瘦的手腕撐著下巴,另一手捏著狼毫,近日因著徐瑤瑤任職戶部侍郎一事,在百姓中掀起不小的風浪。
小年正端著藥進來,愁得整個人都略顯凌亂,黑黢黢的眼周看得出又是好幾夜未得安眠。
「殿下,昨日我出宮打聽了一番,大街上這幾日關於女子入仕的談論相對少了些。」
他將湯藥輕輕擱在一旁,側目瞥見禾苑纖長的睫毛低垂。
那修長骨節分明的粉白手指微動,而後放下了筆桿,湯藥的味又酸又苦,禾苑皺了眉宇,一飲而盡。
「還是沈尚書的文章寫得好。」禾苑將碗遞給他,從衣袖裡尋到帕子擦乾淨嘴角的藥漬。
臨近入冬,禾苑用帕子比以往勤了些,又道:「這幾日你先去歇著吧,我也好多了,不用你時時守著。」
小年傻笑兩聲道:「我不累,就是零花錢沒有了呀。」說完眼巴巴盯著禾苑。
「這月的怎麼花這麼快?」禾苑側過臉來,挑了半邊眉。
小年半嘟著嘴,抬起手張開五指,細細數著:「這月買了三四根糖葫蘆,兩三個小糖人,臨安街上的袁記包子鋪里買了七八個肉包子,醉仙樓里的燒魚去吃了五六回,搖風堂的糖水也好喝,不過我就去了一兩次。」
他數完,禾苑抿著嘴還在意味深長的盯著他,小年委實覺得有點難以繼續張口,吞了口水。
禾苑也不是不知道小年嘴饞,月銀都給得足,但按照他交代的這些來看,也只花了一半,「還有二十兩銀子呢?」
「這個,上次不是見著那群朋友了嘛!他們帶我玩兒,可開心了,就分了點兒。」小年說完又不自覺抬手颳了刮自己的臉。
禾苑嘆道:「那些小朋友確是可憐。」
可又聽小年接著道:「可是自打我給他們分了銀錢,我幾乎就沒怎麼見到過他們的影兒了。有一次我專門去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原以為他們拿了錢就跑了,但昨天我又見著那個小老大了,就是他們中看起來最高的那個小男孩。」
禾苑靜靜聽著,「原本我想問他們怎麼突然就不見了,但我瞧著他精神實在太差,又沒忍心責怪。我看著他約莫應當是病了吧,最近這麼冷,他們的衣服又薄。」
小年一番陳詞,任誰聽了都忍不住起了同情心,「好了,再給你五十兩,要是再遇上,就帶他們去絲織坊打套棉衣。」禾苑又捏起那狼毫,抽了張宣紙,寫了兩筆,「自個兒去帳房先生那兒領。」
原本像這種乞丐,禾苑是沒空去管,但既然讓小年碰上了,那總能幫一個是一個。
「殿下英明!」小年還故意學著朝堂上各位大臣的手腳,恭恭正正對他行了個大禮。
禾苑望著小年一蹦一跳出去的背影,抬指靠在上唇,抿嘴閃過一絲笑意。
但這笑意近乎是頃刻間就消失不見,轉而變成了驚恐,他看見小年脖子後起了塊紅疹子,猛地站起身叫住小年:「等等!」
江意秋噩夢驚醒,倏地坐起來,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呼著氣,此時天還未亮,他對門外喊:「昭陽!」
很快,房門被推開,昭陽進來點了燭火,才看見江意秋臉色很差,額頭都滲著汗,問:「主子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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