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秋暗罵一聲,又馬不停蹄往外趕。
安濟坊里昭陽見著禾苑清瘦的背影都被嚇得不輕,驚呼道:「太子殿下!」甚至於把裡面滿滿當當的患者都驚了一耳朵,同時朝他望了過來。
裡面本來靜得可怕,昭陽這一嗓子實在有些不合時宜,他又尷尬地咳了咳嗓子,幾步走到禾苑那邊,嘴裡一邊道:「殿下快跟我走,讓你待在這裡,一會兒主子找來了可得發火!」
他不敢直接去碰禾苑,只得跪地請求。
「可是小年在這裡。」禾苑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力。
方才昭陽走過來時沒有細看,光是禾苑站在這一對病患裡面就夠他頭疼的,此刻他單膝跪著,才看清席上躺著的人。
「這不是小年小朋友嗎?」李念慈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朝禾苑不規不矩行了個禮,他這次見著禾苑,雖然只有一雙鳳眼,一襲白衣,也方覺他比上次病時,看起來更風華絕代,一雙眸子美若星塵。
禾苑的眉頭緊鎖著,眼底透著無盡憂慮,此次疫病來得太過蹊蹺,只有皇宮外的情形嚴重,宮內卻只有小年一人。
皇城內所有醫術精湛的御醫聚集在一起,到今日也未找到有效的法子,這病起,患者就不停起熱,渾身難受痛苦,免疫力低的小孩和老人就長疹子。
旁邊在給小年扎針的御醫喉間微動,鬢角的汗滲透了發間,禾苑立在旁邊凝視著,他連氣都不敢出。
禾苑僵著不想動,昭陽跪地不敢起,連空氣都凝固了一般。
李念慈看著坊內大幾十名患者,不由得捂緊了面罩。
「阿苑!」江意秋暴力地把本來半掩著的門收了點勁兒一腳踹開。
昭陽聽著這語氣,明顯能察覺到主子有些氣過頭了,不禁闔眼緊閉著,杵在原地。
禾苑回首看著江意秋大步走近,他心急如焚連面罩都沒戴,禾苑正抬手要把自己的解下來,江意秋已經將他環背抄著膝彎抱了起來,往懷裡顛了顛,又往上抬了些許,讓自己的臉能夠挨得到禾苑的額頭,用不帶血污的那半邊探著禾苑的溫度,沒有起熱,才稍微放下了心。
禾苑原本就已經好幾日沒怎麼休息過,一邊擔心小年要親自過來看著,一邊還要回宮連夜批奏摺,熬得整個人不知白天黑夜。
這會兒他的頭靠在江意秋胸口,感受到那裡沉熾的震動,聞到那熟悉的帶著秋風中梧桐葉、楓葉的味道,腦袋開始昏沉。
迷迷糊糊聽見江意秋對著不知道是昭陽還是誰,發了不小的火。
這一覺他睡得並不安穩,夢裡醒來忽然發覺自己身在一處暗無天日的地方,血的腥臭味,手指碰到的黏膩的觸感,屍體腐爛的味道,耳邊不停響著的來自那些患者的求救言語,他在屍山血海中看見自己模糊不清的樣子,身後一團黑影手持一柄利刃割在自己喉間,他卻沒有感到多少痛楚。
夢裡那面銅鏡頃刻間又化為烏有,繼而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江意秋高大威猛的身軀在他夢裡是那麼清晰可辨,他朝他喊著,可是江意秋卻沒有回應,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他一眼,越走越遠,禾苑跟不上。
心中的絞痛比方才那利刃割破頸間皮肉,要疼上千百萬倍。
江意秋看著榻上熟睡的禾苑開始不安地頻繁躁動,嘴裡喊著他的名字。
他將禾苑從被褥里撈起來,護在懷裡,抬手輕柔撫著那困在夢裡的人又白又瘦的臉,心疼與憐惜堆積在江意秋心口,堵得他喘不過氣,啞聲一遍遍在禾苑耳邊呢喃:「阿苑,我在。」
江意秋唇邊呼出的熱氣,愛意澆灌在禾苑耳垂上,直至禾苑的夢裡。
懷裡的人慢慢緩和了呼吸,逐漸歸於平穩。
江意秋注視著禾苑纖長的眼睫,從方才細微又緊密的顫抖解脫出來,他的視線就仿佛是無法從禾苑身上脫離開。
屋內的炭火無聲無息燃著,兩隻崽子依偎在一起終於得一夜安眠。
昭陽昨日又風塵僕僕趕到校場,清點完人已經是半夜子時,城外的驛站並未有消息傳來,他清點好人,加固城牆巡防,正好遇上巡邏的高月玥。
「此次疫病來得委實急,一下子好些個角落裡不停在死人,一半都是老人和孩子。」高月玥下了馬,扶著刀穩步走近。
「知不知道是從哪裡先起的?」昭陽肅聲問道。
因著死人之後,引發了慌亂,皇城司才派出巡邏隊,高月玥每日也只睡了兩個時辰,她使勁兒回想著,根據各個巷子裡百姓的回應來看,最先起疫病的應當是那幾個流浪的孩子。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辣笔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