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丞這會兒抬起頭來,禾苑才看清那人的面容,是個有些俊朗英姿的,不過應當已經是二十好幾了,被李晏貞一番偷梁換柱,本應是一個好好的才子文官,卻生生被耽誤了這麼多年。
禾苑垂眼望到那人依舊光彩熠熠的雙目,心裡百感交集,道:「甚好。」
一番討論下來終於有了些可行的法子,禾苑手一揮,厲聲道:「那便如眾卿所言,傳令下去,往後雪只會越來越大,路更不好走,物資運送必然是越快越好,讓洛陽長陽兩州儘快籌備,無論如何,禦寒衣物傷藥務必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安全送到,糧草戰馬則分批運往交戰地。」
若是戰場上生了什麼變故,沒有後援物資,肯定要吃大虧,況且入了冬天氣寒冷,沒有禦寒衣物棉被,將士們若是要被迫上戰場,那更是雪上加霜。
台下眾人紛紛跪地,禾苑頓了頓,又加了一句:「涼州巡察御史遲遲未有消息傳回,高大人已經前往咸陽,涼州這邊,務必請中丞大人請留個心。」
那御史中丞應聲俯首。
亥時,禾苑去看過瘋瘋癲癲的父皇后,一個人坐在院裡,像是聽落雪的聲音,清輝灑下的銀光罩著湖面,湖中只剩一輪寂寥殘月。
江意秋面色慘白,右肩到鎖骨足足三寸長的刀傷,幸好未及骨頭,只是不像傳回皇城的軍報上那樣,只有這一處刀傷而已。
第49章 攔信
軍醫這幾日都歇在主帳跟前的營帳里,唯恐江意秋有個不測。雖然現下已經入了冬,但那身上左右也有三四道寸深的口子,最長的一刀砍在了右肩,足足延伸至鎖骨下方。
那日背水一戰之後,江意秋直至今日都沒有從榻上起過身,唯一一次就是他剛躺下不到一刻就拖著傷口還在頻頻暴血珠的身體攔下了要送回皇城的第一份軍報。
那軍報紙上墨跡都未完全乾,十萬火急的消息就那樣被渾身是血,看起來猶如一個瀕死之人攔在了馬下。
送軍報的斥候被嚇得心神未定之時,江意秋便已用唯一能稍稍動彈的左手將那斥候腰間的軍報搶過了來,很快那上面就被染了斑斑殷紅血跡。
那斥候重重咽了口口水,抬眼看向江意秋佝僂著的身軀,右手還淌著血,腿上的傷口也崩裂了,只聽他用虛弱的氣息沉沉道了五個字:「來主帳重寫。」
斥候磕磕巴巴應著,心道:「大帥你要不還是先止血吧……」
涼州有險峻奇山,地勢錯綜複雜,江意秋借著以往出征的一點經驗將敵軍引誘到了一處臨崖山谷,與昭陽前後將敵軍圍攻,雖占據了先風,但也大戰了八九個時辰才勉強重傷敵軍。
待那西戎首領帶著殘兵潰逃之後,江意秋他們暫時尋著了個隱蔽點的山林深處紮營。
料想敵軍在我方地盤損失慘重,加上其首領是個新鮮面孔,鐵定沒法應對在陌生環境中棘手的生存問題,本應當是乘勝追擊的好機會,但江意秋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帳內點著香,有些許安神功效,幸得出征前禾苑將他所帶之物都細細看過一番,又悄悄給他捎上了一些別的物事。
這香原是江意秋自己做的,在皇城的時候見著徐瑤瑤給禾苑做香,自個兒便摸瞎摸了一晚上趕出來一堆,卻不曾想過這東西還會用在自己身上。
身上落了好幾道傷口,牽動了往昔的舊傷,每日每夜火辣辣的疼讓他根本沒法好好入睡,就算軍醫把所有能用的鎮痛藥物都給他用上了,也還是能在半夜裡不小心翻動身體而扯到傷口接著被疼醒。
昭陽在倉庫翻到這東西之後立馬就跑去給江意秋帳里點上,聞到熟悉的味兒之後江意秋便緩緩半睜開眼帘,動了動鼻子。
昭陽看見他的嘴唇微動,湊近了些,聽著江意秋疼得都開始說胡話:「你什麼時候長翅膀了?」
「……」聽罷,昭陽側身去把盆里的炭火敲了敲,火星子炸開的聲音夾雜著外面凌冽的寒風呼嘯聲,他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但相比江意秋還算是幸運。
江意秋微弱的呼吸聲近乎有些難尋,昭陽轉過臉來聽見那人就算是倒下也不肯放棄嘲諷人的樣,不湊過去聽,單單看嘴巴動的兩三下就知道他說的什麼:「還能專門跑回去拿香……可真行!」
這句話說完後,他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昭陽支著頭,心裡感嘆萬千,他不是不知道江意秋把禾苑擱在心尖尖兒上,但軍醫都說那樣一個重傷的人還能從榻上爬起來然後行至馬棚前方,真真是全憑自己的意志在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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