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安靜得只聽得見三人的氣息聲,禾苑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以及張百泉最後出口的那幾個字的回音。
小年下意識側臉去望了望禾苑。
半晌,禾苑頸間喉結微動,澀聲問道:「大概還能有幾日?」
張百泉低著的頭又往下了一點:「最多七日。」
七日,禾苑輕聲重複了一遍,他鼻子發酸,壓抑在眼底的紅終是藏不住。
小年瞥見禾苑開始顫抖的手,一向腦子靈光且嘴也甜的他,這會兒也不知道作何言語。
又聽禾苑的聲音比方才更為嘶啞:「可否有法子,讓他恢復些許神志,一刻也好?」
聞言,張百泉抬首,眼中閃動可轉瞬即逝,「怕是難……」
「這麼說是有辦法的?」禾苑睜大了雙眼,驚地問道,雙手去將張百泉請了起來。
回想靖王神思清明之時,同禾苑道過的最後一句話便是在宮殿前道別時說的話,原以為有他的安排,一切無恙,可又有誰能預知這麼個結果。
禾苑自詡的萬全之策,卻一次次脫離他的掌控之外,連累他的至親遭此劫難。
張百泉看著禾苑投過來的眼神,就知道自己非說不可。
他深吸一口氣,道:「是有個法子,只是……」
道完又停駐了。
小年看著禾苑的神色,又看這張百泉講話費勁,便急了,直接咋呼了起來:「哎呀張太醫您就趕緊的吧!有什麼法子直接說啊!」
張百泉俯首,「只是老臣一旦用了這法子,待藥效用盡之時,就……」
禾苑心裡仿佛突然墜了塊玄鐵,張百泉斷尾的話好似將周圍的空氣都抽乾。
「而且殿下如果想老臣使用這法子,最遲明天,皇上的身體每況愈下,過了明晚,那法子便沒法起效了……」
話畢,小年也噤了聲。
「好,我知道了。」禾苑的聲音已經完全暗啞,「待我和母后商量後,再做抉擇。」
張百泉當數這太醫院內醫術精湛的翹首,連他都如此說,想必是沒有別的辦法,癔症這東西說不清道不明,但他有一套自創的針法,配合白朮這一味藥材便能發揮奇效,讓病人尋回一段時間的清明。
自打聽說靖王瘋了之後他便想找禾苑道這事,奈何這法子雖見得一些效果,但在某方面來說更是個催命的法子,若是禾苑一時震怒,要他的腦袋也未可知。
但就他這麼多年跑太子殿看診無數趟,加之這些天來禾苑開始主理朝政之後,張百泉還是在今日決意試一試。
靖王禾言川帶兵十年,好不容易創立這大靖,統轄五州各地十六年之久,一代豪傑亦是一方霸主,命隕之時卻可能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知。
張百泉退出去後,禾苑立在原地半晌未動,小年一時半刻也不知怎麼開口,只能默默找著傷藥,往外邊的箱子裡碼。
「小年。」禾苑突然出聲。
小年立馬應聲,「殿下可是累了?我這兒也找得差不多了,就差把他們的家底兒都給翻出來了!要不我叫人去套馬車?這外邊天都黑了,該涼了。我已經去叫人把他們的手爐給送一個來了,殿下現在要用嗎?」
他醞釀了這麼久的話,禾苑一開口,小年一股腦就都給念了出來,跟背四書五經一般似的。
禾苑知小年的好意,看著他小小年紀這般懂事,便也不想拂了他的面子。
「好,給我吧。」
「得令!」小年像只猴兒似的就竄了過來,把那手爐雙手奉到了禾苑跟前。
冬日裡天黑得早,幾個太醫在藥箱裡查看一番後,兩人便出了大院。
看見外邊的馬車已經給套了厚厚一層,小年對著車旁邊不遠處等候著的下人們豎了個拇指:你們真得勁!套這麼厚是想憋死我嗎?不過只要殿下別凍著就夠了……
「哎呀!怎的突然又起風了?怕不是又要飄雪了,殿下趕緊回馬車上坐著吧!」小年抱著那兩個被塞得滿滿的大箱子,裡面時不時有瓷瓶的哐當聲,雜七雜八的各種藥味兒混雜在一起,熏得他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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