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的語氣頗有些低沉,倒吸了長長的一口氣,如果不是因為這些人暗中勾結,若不是人心難測海水難量,江家不會就此只剩江意秋一人。
他自己也是個無父無母的人,生無牽絆無所依就如無根之萍。
小年聽見自己身後顫抖的呼吸聲,禾苑胸口的起伏甚是明顯,眼裡的波瀾幾乎要奔涌而出,他聽見禾苑的聲音細小又脆弱:「所以他母親真是被逼死的?」
「是。」小年俯首道:「但也不全是。江夫人知曉事情經過,卻也自感無能為力。宮中有個奴才給先皇通風報信,說江夫人慾拼個魚死網破為自家丈夫討回公道,先皇聽信讒言震怒,卻也僅僅只是發了通火,並沒有處置江夫人。最後江夫人可能自感活著只會連累江公子,所以才選擇了殉情。」
禾苑緊緊攥著袖口,沉聲問:「牢獄裡那個人死了沒有?」
「殿下吩咐了讓馮大人好生照看,定然還是吊著口氣的。」
「我要見人。」禾苑的眸中映著爐中的火焰,燒得甚凶,「現在。」
小年聞言立刻起身,禾苑往屏風方向望了望,又上前去,那人半截身子都露在了外邊,他嘆了口氣,給人掖好了被角,繼而垂眸,眼中含波地凝視著那張安靜熟睡的臉,偷偷輕輕地在江意秋眉間落了個吻。
帶上的木門發出輕輕的響動,江意秋眼角跟著震掉了一滴破碎的眼淚。
馮卓正一臉不悅地數落人,跟著就又聽見下人來通傳,他頓時眉頭擰得更緊了,「我是不是該去廟裡拜拜了?最近這兩日都什麼事啊都?」
轉而又趕緊指派獄卒去拖人,那老人在牢里摸爬滾打都沒個人樣了,禾苑都入坐堂上好一會兒了之後,才將人帶過去。
「你們都出去,沒有聽到命令誰都不許進來。」禾苑壓低了嗓音,周圍的氣氛很是沉重。
「啊?」馮卓弓著身子在禾苑旁邊,「這怕是……」
審犯人至少需要兩個人,而且還必須有一個人在旁側記錄,馮卓聽禾苑如此說,甚是有些難辦。
「殿下說了,你們跟我儘管都出去便是了。」小年趕緊拉著馮卓往外邊走,「如果想活命就別多問了。」
禾苑聽著後邊的動靜漸漸小了,起身轉頭將鐵門輕輕關上,擰緊了鎖扣。
那老人雙手和雙腳都戴上了鐐銬,禾苑自上而下俯視著這人,獄卒還真是細心,將人洗得乾乾淨淨,白眉都甚是亮眼。
「我問什麼。」禾苑緩緩從袖口抽出一把匕首,「你答什麼。」他說話的語速不緊不慢,綿長中夾雜著絲絲怒氣,他咬的每一個字都仿佛像利劍一般狠狠朝人刺去。
「若是答得我不滿意,一個字,你身上就多留個口子。」
那老人跪伏在地,鐵鏈因著他身體恐懼的戰慄而在地上擦出尖銳的鳴音,乾裂的嘴唇翕動,幾乎是連一個字都沒法清楚地道出口。
「是……」
禾苑俯身,手掌蓋到那老人肩上,半蹲下來,一雙細長的狸眼中充斥著濃烈的危險氣息,「你叫劉昌。」他停頓了片刻,看著那人褶子遍布的雙目,低聲問他:「是也不是?」
「是……」他遲鈍地點頭,手腕間的鐵鏈卻被禾苑捏著匕首勾了起來,「本來,你可以裝作不知道,在這世間某處苟且偷生,為何突然又良心發現?」
他手腕間已然被這枷鎖勒出了血痕,卻早已結了痂。
「這世間早已沒有能容得下鄙人的地方,既然早晚都是一死,不如解了心頭結再死,黃泉路上也落個清白。」
禾苑聽著那沙啞蒼老的嗓音,不似佯裝偽面。
確實如同劉昌自己所說,在他選擇入李晏貞的陣營,那他這一輩子便再無可能自由。
「梁易那麼忠心耿耿的小伙子,生前也與我很是要好,李晏貞他說扔就扔了,連他的家人都不放過……」
禾苑淡漠聽著劉昌繼續言:「更何況像我這麼一個孤寡之人。」
「這些話你可以留著去跟閻羅王話家常。」禾苑打斷了他,「我且問你,當年李晏貞與江有臨是打的兩條戰線,他怎麼知道西戎的兵力分布?還能故意假裝被敵軍拖延時間?」
聞言,劉昌沉默半晌,緊緊皺眉道:「這個鄙人確實不知,我們只是聽命行事。」
禾苑冷眸抬手,刀刃的白光閃過劉昌的雙目,他登時嚇得冷汗直冒,「鄙人真的不知道!」
「兵部有記載,當年西戎集結全力攻打咸陽關口,江有臨卻只率了十萬兵馬前往迎敵,他應當不是如此狂妄自大的人,是不是有人更改了軍報?」
劉昌脖子間一涼,嚇得直哆嗦,「是……」
禾苑寒聲問:「你可知道是誰?」
「是……」他鬢角的汗順著淌下來,「是……」
「是誰?」禾苑捏著刀柄的手骨節處泛了白,「我奉勸你,為了少受些折磨,莫要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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