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總是不緊不慢,倒真的與記憶里的娘親很是相像。
「上次啊,在漠川河。」
江意秋猝然想起,自己十四歲那年險勝西戎大軍之後,在帳里高燒不退嘔吐不止,身上的傷口都灌了膿,後來是昭陽帶回來的藥給治好了。
那藥膏自帶的香味就跟這時候聞到的一模一樣。
「當時遠遠望到你的時候,我還不敢相信,以為只是湊巧長得像罷了,因為很早之前,大概是……十多年前有人就跟我說你們兩個都跟那姓江的臭小子一起去了……」
「可是後來在漠川河見過你一面之後,就聽說你沒死,被皇帝收養在了宮裡,可我就更沒法去見你了……」
江意秋越聽越覺得眼熱,抿唇不作聲。
「你母親本來也不是我親生閨女,我福薄,一輩子沒成家,只有她陪著我,後來就被你父親給騙走了,連我這個老人都丟下不管了,最後一面也沒讓我見到……」
董凡的語氣越來越平靜,可江意秋的情緒愈發濃烈。
傷口被草藥包裹,灼熱與清涼並存的感覺淹沒了江意秋的意識,他仍舊覺得心口絞痛不已,胸腔里苦水橫流。
江意秋腦袋裡閃過無數模糊不清的畫面,唯有耳邊的溫言細語是那麼清晰。
「聽說上次也受傷了,讓爺爺幫你看看,好不好?」董凡給他重新纏好傷口,又關切朝他問道。
江意秋低垂著臉,看不到神情,董凡靜靜等著,也同他一起陷入沉默。
忽然,靜謐的帳里響起來一聲哽咽,卻能聽出來是很清晰的兩個字。
「爺爺……」
江意秋緩緩抬起來一張俊臉,睫毛都被熱淚潤濕,董凡從這張表情里再次憶起方舒同他告別那天不舍的容顏,仿佛就在昨日。
他頓時涕泗橫流,再次哽咽出聲:「好孩子……爺爺來晚了……」
傍晚,昭陽拿著整理好的所有供詞準備到主帳去回稟,卻恰巧碰見高月玥疾步走來。
「咸陽那邊,你們的小老弟恐怕支撐不住了,你家主子才受了傷,我帶人去吧。」
昭陽聽罷,又想著涼州守備軍里才出現過奸細,便問道:「監察御史可來了?」
高月玥嘖了一聲:「那群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成天在我跟前查帳,到底有什麼可查的?」
「殿下如此安排,必定有他的道理。」昭陽原本想把洛陽守備軍才出現過奸細的事告訴高月玥好有所防備,可轉念一想又怕打草驚蛇,況且監察御史都已經開始發力了。
他轉了轉眼珠子,只聽高月玥又道:「我馬上要去打仗了,你幫我個忙。」
昭陽抬眉:「跟我客氣什麼?只管說。」
只見偌大的軍營裡面竟然出現了一頂轎子,轎子裡藏了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
「她在洛陽的事都忙完了,那州府大人天天料理後續的那堆破事,我想也沒空照顧她,便就帶她一起走……但戰場上刀劍無眼的,我怕顧不上,派人送她回去吧,我又怕在路上遇見山賊什麼的。」
高月玥說著,抬高自己的手臂,向徐瑤瑤手心朝上。
昭陽在一邊跟自己身旁的侍衛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他轉念又一想,心嘀咕兩句:「明明是你自己要拐跑人家,還要一個州府大人給你擋刀……」
「小女見過昭陽將軍,情況特殊,恐要叨擾幾日,還請將軍收留。」徐瑤瑤的嗓音空靈悅耳,只見高月玥在一旁眼神飄忽不定。
昭陽回了禮,話說的有點磕磕巴巴,「收留談不上……姑娘……不必見外。」
「你可替我好生照顧啊,等我回來,要是瑤瑤跟我說受委屈了,咱們兩個就去楓山再好好比劃比劃。」
高月玥同昭陽厲聲交代完,又立馬換了個溫柔百倍不止的語氣對徐瑤瑤留了一句:「好好的,等我回來接你。」
昭陽只覺得自己活了十好幾年,今天好像是第一次認識高月玥這個人。
他才帶了個董凡回來,這會兒又多了個徐瑤瑤還有她身後的兩個侍女,帳里的吃穿用度又得分出好幾波來。
昭陽揉了揉直跳動的太陽穴,又聽見徐瑤瑤道了聲:「給將軍添麻煩了。」
那聲音簡直如天籟之音,猶如絲竹般悅耳,也難怪高月玥那鐵樹都開了花。
「哈哈……沒有的事。」
等昭陽基本給幾位安排好了住處,趕到江意秋帳里的時候,那個平日裡習慣只裹一件大氅的人,現下被包成了個大粽子。
他強忍住笑意,將供詞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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