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秋被禾苑的這個問題,問得大腦一片空白,禾苑半晌也聽不見回答。
「你……」
江意秋一時語塞,因為他面前這人竟然在他面前笑彎了眉眼,像是驟然出現的一縷雪後的陽光。
入宮多日,他從未在此人臉上看見過絲毫的笑意,哪怕是睡著了,緊皺著的眉宇也從未鬆開過。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才會對殺父仇人的兒子產生愛戀之意吧……
江意秋的理智告訴他:禾苑是禾言川的兒子。
可瞬間腦子裡同時湧入兩種不同的聲音,近乎要把江意秋的靈魂撕成兩半。
一個聲音說:你應該恨他!
可另一個聲音說:可是我愛他……
片刻,他又見禾苑嘴唇微動,江意秋再次將自己的耳朵貼了過去,他小心翼翼的模樣,現下一點兒也不似回城當天的那般,冷漠得讓人心寒。
「耳墜……」
他聽見珠玉清脆的響聲,緊接著就感覺到一隻冰涼的手撫上了自己的臉,左右胡亂摸著,江意秋也沒有惱。
禾苑嘴角的笑忽然間凝滯,卻依舊強撐著將那耳墜子扣上了江意秋的耳垂。
江意秋倏地一愣,聽見禾苑略帶哽咽道:「你忘了……耳墜是我送你的信物……」
聞言,江意秋不可置信地抬起臉來,正準備開口,卻看著禾苑臉上的神色有異,明明方才還不似這般難過。
「怎麼了?是傷口疼嗎?」
他有些著急,在江意秋的潛意識裡,他根本看不了禾苑受苦。
禾苑睜著一雙漂亮眼睛,手依舊沒有章法地在江意秋的臉和脖子周圍亂摸,江意秋立馬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他眸中的黑色珠子根本沒有對著自己。
「我好像……」
那雙鳳眸中頓時漲了潮。
「看不見了……」
第89章 白晝
「後生可畏啊。」
張百泉弓著腰收整著一桌子的瓶瓶罐罐,發出如此感慨。
「張太醫過獎,晚輩方才也是因著有您在旁邊坐鎮,才敢出手。」
李念慈這會兒都還心有餘悸,手都不自覺地仍在發抖,刀握在他手裡,他若多刺深一分,禾苑便要多承受一倍痛苦,可如若淺了,又無法祛掉寒毒。
「你的手很穩,很適合做醫者。我這把年紀了,是沒法了。」
張百泉說著,又開始感慨起來,「那孩子從小身體就不好,又受此大罪,實在是……」
他一手支在木箱子邊沿,有些無力,話到這幾個字竟失聲。
聞言,李念慈偏過頭來,起身緩緩朝張百泉走去,他自己也是醫者,自然明白病人對醫者的重要性,更何況這人還是大靖的尊主。
李念慈扶著張百泉顫抖的手臂,沉默地聽他繼續沙啞著嗓子道往事。
「我是看著他長起來的,這一晃都十多年了……十多年,如今先皇也已西去……我愧對先皇……」
張百泉眼周的褶子都快攏到了一起,李念慈看他這般難過的模樣,便將人攙回木椅上坐著。
「醫者父母心,晚輩明白您的意思,只是受此大罪,他往後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李念慈垂眸,只望得見白茫茫的蒼髮。
張百泉輕點了點頭,「是啊,長痛不如短痛……這樣也好。」
「是啊,您這般想,只要此次將他照顧好,待傷口癒合,往後就能少受那麼苦,也不用再守著藥罐子過日子了。」
張百泉抬臉,對著那張年輕的面孔讚嘆不已。
李念慈輕吐一口氣,低垂了肩膀,望見張百泉手裡捏著的一小瓶,睜大了眼睛:「您近日頭疼難忍嗎?」
留意到李念慈望著自己手裡,張百泉無奈抬起來給他看。
「只是這幾日,現下那孩子身上的病,往後便用不著了。」
「這白樹的水,確實能暫時解決夜裡無法入眠的困擾,不宜多用。」
李念慈捏著那小小的瓶身,撥開塞子湊到鼻子旁邊嗅了嗅。
張百泉抬眼,彎著一雙滄桑渾濁的眼睛,「你懂得很多,不愧是董郎中的學生。」
白樹的汁液又被稱為龍血,它還有一個名字,叫忘情水。
李念慈伏低身子,把它送還到張百泉手裡,問道:「若是用量過多的話,真的會讓人忘卻前塵,從此無心無情嗎?」
張百泉笑道:「這東西可是少有,就這麼一小瓶還是我尋遍了半個大靖才弄到的這麼點。」
話畢,李念慈撓了撓臉,「您說的也是!」
他心下一沉,那白樹的水彌散出來的味道,他不久前剛聞到了更濃郁的。
就在此時,門外乍然響起侍女急促的腳步聲,「張御醫!李大夫!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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