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沉疏的瞳孔緩緩收緊,帶著難以抗拒的威脅,凜然望著澤兌。
這一眼裡,不光是澤兌,連帶著太清山的所有修士和妖精都停下了動作,如同行屍走肉,將目光齊齊投向了沉疏。
沉疏卻是喉口一澀,血和胃酸都翻滾著燒灼上喉嚨,他下意識攙住溫濯,強忍臟腑撕裂的疼痛,咬牙道:
「走。」
這一字緩緩吐落,如巨鍾空臨岐州,霎那間寂滅了浪潮般的廝殺聲。
殷紅的血混著冷汗攢在沈疏眼眶裡,像是被熱鹽澆透,幾乎要睜不開眼睛。
他透支了整顆靈核的力量,用幻術操控住了岐州全境的人和妖。
溫濯看得心焦,和沈疏十指交握,說:「小滿,我渡給你靈力。」
「雲舟……」
沉疏渾身的力氣都用在和溫濯扣住的那隻手上了,他靠住溫濯的肩,呼吸急促。
「帶我去、邊境。」
溫濯抱著沉疏,眉間再不能舒展。
他單手催動含光劍,帶著他凌空萬里,天風卷得二人衣袍翻飛,岐州也霎那間縮成了足底的方寸之地。
站在高處,才能望得更加清晰,岐州的人和妖加起來幾近數十萬,要一次性操縱這麼多的靈魂,沉疏眼下沒有靈核破裂,已是天恩慷慨了。
溫濯咬咬牙,掌心給沉疏渡去了更多靈力。
在沈疏的命令之下,兩族交鋒暫時歇止下來,岐州的人停留原地不再動彈,妖則是跟著含光劍的方向,一同往邊境奔襲而去。
狐媚術持續的時間越久,沉疏的狀態就越差,他面色發白,眼裡的血越淌越多,如若不是溫濯攙著他,只怕立刻就會跌下含光劍摔個粉身碎骨。
溫濯把他抱在懷裡,顫著手撩開他的頭髮,低聲道:「小滿,不要逞能,一會兒我來下這道禁制,你再用靈力,靈核會爆裂的。」
沉疏沒應話,死死盯著那隊往靈州而去的妖群。
還差一點……
「再不濟,我們……就離開這裡,小滿,」溫濯越憂心,就越是語無倫次,「我們可以自私一點,這也沒什麼……」
聽到溫濯這話,沉疏一下愣住了神色。
他回過頭望向溫濯,凝視著他的雙眼,這雙淡薄的眸子不知何時已經哭過了,瞧上去濕漉漉的,更像一汪水。
「雲舟,」他看了一會兒,抬手摸住溫濯的臉,道,「真是糊塗了,要是叫天道聽了這句話,該要罰你多攢一百年的功德了。」
溫濯搖搖頭,摸住沉疏的手,啞聲道:「功德無量,也比不上你,我不想你死……小滿。」
「死不了的,」沉疏都聽笑了,他抱住溫濯,調侃道,「不成想這二十年春秋,竟能叫一個修無情道的宗師,變得這般情深意重。」
在自己的愛人面前,溫濯也再不去藏自己的私心,他從來沒有什麼大愛,從前他以為自己有,直到遇見沉疏以後,什麼懸壺濟世,證道飛升,都不過是為了和愛人長相廝守。
沉疏是一隻妖,更沒有什麼當救世主的自覺了,他待感情真誠,只想要和溫濯長長久久。
可就是這樣自私的兩個靈魂,扯住了兩族之間懸而未決的那根線。
溫濯咬了咬唇,恨聲道:「既知我待你情深,你還要如此涉險。」
「雲舟,你好好想一想,」沉疏眉眼裡都是笑意,溫柔地看著他,「這一次,如果我們逃了,往後的千百餘年,還能心安理得地踏上故土嗎?」
「況且,我也想報恩,」沉疏說,「這是你教我的,天地有難,生靈就要報恩。」
溫濯賭氣一般說:「可如今有難的不是天地,而是世道,世道又對你有什麼恩情,值得你豁出性命?」
「有的。」
沉疏低聲道。
「世道贈我一個你,恩情似海。」
溫濯自知再難勸住沉疏,他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抹開沉疏眼角的那行血,啞聲道:「你若獨死,我絕不留人世。」
沉疏「嗯」了一聲,闔上眼,與他心跳相接。
他們就在萬仞高空偷享了這一瞬的安寧,很快,岐州的妖就全部聚往了邊境,正在慢慢湧入他們的故土。
沉疏咽了咽喉嚨,凝聚了身上的靈力,盡全力控制著妖群,一旁的溫濯也御劍下行,逐漸張開禁制的術法。
溫濯沉聲道:「一會兒我把剩下的靈力渡去給你,妖族狂性大發,恐怕會不分彼此地傷人,你也逃不過,你儘量使用狐媚術,我替你掩護。」
施術者必須站在禁制之內,而禁制只要形成,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進不來。
他們勢必要與妖族經歷一場苦戰,也很可能會雙雙丟去性命。
但只要挨過這個時間,兩族就有希望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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