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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蕖比那人更疑惑。

『他』是誰?那人是誰?這是幻境還是真實發生過的記憶?什麼時候的事?最關鍵的是,自己為什麼會在乘嵐的神識里看到這個片段?

不過,現在他也暫時顧不上細細品味這段乘嵐珍而重之的畫面,他有更要緊的事要做——竊刀。

這念頭甫一從他腦袋裡冒出來,他就糾正自己:什麼竊?我拿回為自己的刀怎麼叫竊?物歸原主,天經地義!

他不禁自鳴得意:想你照武真尊英明一世,憑藉著一手神乎其神的詭異法術,恐怕斬了不知多少敵手,今日還不是被我反將一軍,快哉快哉!

怦怦的心跳卻宣告著他心有餘悸:若非及時察覺到,乘嵐那一手詭異的定身術法有破綻,恐怕他真能被乘嵐逼死在自己的識海里。

他已然察覺出那並非禁制,而應該是幻術——無論是在無意湖邊將相蕖和霜心派一干人等定身又封閉感知,還是金波海岸令相蕖看到的火山爆發異象,抑或是長街口花燈下三人共入水墨世界相商要事,都是乘嵐在一瞬之間用神識入侵了他人的識海,用自己的意志強行改變了他人的認知。

所以,相蕖被定身時,才會無論如何也尋找不到禁制何在。

就連方才的一言不合突然動手,也是乘嵐入侵他識海後所製造的幻境。幸而自打第一次被定身時吃了個啞巴虧那時起,相蕖就如臨大敵,對這一招百般防備,暗地裡時刻感知著乘嵐每一次動手時的氣息與法力波動,才捕捉到了一瞬間的破綻。

他當即猜測這應當是幻術,但此道神秘又罕見,他亦知之甚少,於是只得佯裝入局,順著乘嵐的意識演戲,這才漸漸摸到了破局的機會。

他假作被乘嵐逼得退無可退,最終識海崩塌。若他所料不差,乘嵐這招之所以堪稱可怕,便是在於對入幻者認知的統治,在幻境中失去生機自認已死之人,在真實中也會識海崩塌,徹底死去。

果不其然,乘嵐還不欲令他當場喪命,不得不輸送真氣給他,他也趁機大肆吸收,境界大漲。

相蕖對這術法倒是饒有興趣,畢竟,他是憑著直覺冒險行事,眼下就算是破了局,也並不算是通曉了幻術中的玄機。甚至不只是好奇,多少萌生了些許佩服——乘嵐的神通如此玄妙,怪不得三百年前自己會命喪他手。

不過,乘嵐為了救他,竟然願意與他元神相連,這倒是全然在他意料之外了。

意外歸意外,相蕖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乘嵐輸送給他的真氣令他有了餘裕,從而能將自己的識海割裂出一部分,趁著乘嵐的神識在他順勢偽造出的崩塌識海中尋找漏洞時,他便有機會逃之夭夭。

當然,也不會忘了那把刀。

臨走之前,他本想順手背刺乘嵐一把,攻擊一下乘嵐的元神,他自知這恐怕不足夠摧毀乘嵐的元神,權當是報仇的開胃前菜。

可惜將要動手時,先被乘嵐神識上的光點吸引去了注意力。

他從光點看到的是乘嵐心中所想,還是屬於乘嵐的過去記憶?他不知道,也沒時間深究了。

相蕖小心翼翼地脫出幻境,正琢磨著該如何哄騙旁觀的玉灩和一干魔修,令他們眼看著自己取走乘嵐腰間佩刀,還能放任自己離去——他自認慈悲為懷,不欲和自己這些不明事理的部下動手;乘嵐一直握著那把刀不鬆手,他也想好了該如何魚目混珠……

不曾料想,映入眼帘的卻是一片幽深,不知身在何處。

不僅如此,他隱約察覺下方有亮光,低頭望去——

藏官刀已棄了蓮花刀絹,正虛虛掛在他腰間,在濃黑的夜色中散發著月華流淌般的緞光。

相蕖:?

那乘嵐那邊……?

.

那廂乘嵐遍尋不得漏洞,相蕖的識海反而崩塌地愈來愈快,轉眼之間便沒了生機,他只得離開那荒蕪一片的識海。

懷中人扯著他髮絲的手漸漸失了力道,淒涼地砸落下來,唯有一雙眼睛,仍然不服輸一般地瞪著自己。

「何至於此……」良久,乘嵐輕嘆一聲。

他於心不忍,伸手輕輕拂過那雙失去神采的雙眼。

隨著那雙眼睛被合上,幻術消退,他已回到了現實之中。

長街口,花燈下,乘嵐睜開雙眼時,卻不見相蕖的屍身,他下意識地環顧了一周,只見玉灩等人俱是驚訝狀,大約也並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幻境種種不過彈指一揮間,在玉灩等人眼中,兩人不過對峙了片刻,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結束了。

縱然乘嵐散開魔氣到整個城中,也不曾感知到相蕖的氣息。

逢此怪誕之事,饒是乘嵐見多識廣,亦難免一時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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