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憐翠再開口時,已帶了哭腔:「師兄,我真恨你,我真恨你……」
話音未落,一陣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聲,竟是轉眼間就抱成了一團。
紅沖一時瞠目結舌,實在不明白二人方才還又是動手又是道恨的,如何一個不留神的功夫,就轉折成了如此溫情脈脈的一幕。
他生怕接下來二人便開始情深意切的互訴衷腸,不敢再聽,連忙邁入庭中,並刻意地踩上一截碎枝,作出聲響。
巧也不巧,就在他邁步的同時,孔憐翠幽怨道:「為什麼我生來是妖……」
『咔擦』一聲,相擁的兩人仿佛身上突然長了刺般彈開,四隻眼睛如閃電般掃了過來,安靜而陰森地凝視著紅沖,夜色中仿佛兩隻妖獸正在等待獵物步入陷阱。
紅沖連忙說:「我不是故意要聽的。」
方三益卻覺得,這話算是坐實了他偷聽,袖袍中的手暗自握拳,強裝鎮定問:「紅沖兄弟怎麼這麼晚了才回來?」
或許他更想問的是:都這麼晚了,你為什麼還要回來?
紅沖原本也不想裝傻充愣,直截了當道:「純粹是碰巧,我才閒逛回來,方才進來時還不忘作出聲響提醒,可見並非故意偷聽——我也沒聽到什麼不能說的,你且放心。」
方三益本以為還要互相打一番太極,不料紅沖直入正題,於是道:「你聽到什麼了?」
「聽到你說他來找我,你就打死他。」紅沖嘆了口氣:「這也不能怪我吧,誰讓你們背後講我小話,下次注意點,別再被本人聽到了。」
方三益卻還是盯著他。
這番糾纏其實並無必要,三人都心如明鏡,最有份量的話便是孔憐翠最後不曾說完的那半句話——為什麼他生來是妖。
於是,紅沖也不再裝模做樣,作勢看向孔憐翠,張口就問:「你是什麼妖?」
他這話說不上客氣,方三益聞言,本就不善的臉色更是黑上加黑,袖袍翻動,抬手便是一道真氣。
紅沖輕描淡寫地接了,道:「不說不讓我走,說了又要動手,到底想要我怎麼做?」
方三益面沉如水,冷冷道:「紅沖兄弟既然聽到了,恕我只能對你道一聲抱歉。」說著,他手腕一翻,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把長劍,是要動手的意思。
明明眼瞧著是要不死不休的態度,話語卻十分彬彬有禮,動作也不緊不慢,叫人一時間摸不清,他到底有沒有下定決心。
紅沖實在不懂他的心意,也懶得深想,只管挑刺:「你們有悄悄話不關起門來私下說,偏要上這大院裡說,是專門等著有倒霉蛋撞上來呢?」他冷笑一聲,自嘲道:「可惜我是目不能視,若我今日是耳不能聞,你就沒機會擺這鴻門宴了。」
方三益聞言動作一頓,仿佛真被他說中了,竟然有幾分心虛和抱歉。但下一秒,他果斷提劍上前,直取紅沖面門。
劍鋒近前,紅沖福至心靈地憶起,這竹林中的院落,從前確實是無晨谷獨屬的,今年不巧塞進來個他,以至於方三益恐怕還真忘了此間有外人這檔子事,只當庭中即是私下呢。
可這事又不能怪到他頭上,他不僅不覺得理虧,見了方三益的反應,還忍不住變本加厲道:「也未必,畢竟若是耳不聰目不明,卻也還有一種可能——萬一我會讀唇語呢!」他自覺自己這話講得十分風趣幽默,狀似碰巧地閃開一劍,就毫不掩飾地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在方三益的刀光劍影中,他只顧閃躲,卻還是那般遊刃有餘。
於是幾招下來,三人都心知肚明,方三益並非他的對手。
因而這笑聲落在對面二人耳中,便儘是諷刺與嘲弄了。
孔憐翠氣急,赤手空拳地也沖了上來。
方三益見之,目光一凝,連忙道:「小翠——」卻是阻攔不及,只得收了幾分勢以防誤傷了他。
紅沖本就樂不可支,聽他居然管喊「小翠」這般甜美可人的稱呼,更是笑得收不住。
眼見著孔憐翠以手做爪,就要刺進他腹中,千鈞一髮之際,他亦是以真氣覆臂格擋。
他境界更高,真氣凝實雄厚遠甚於孔憐翠,自然毫髮無傷,反而將孔憐翠彈飛出好幾米遠,幸而方三益緊跟其後,連忙立刻收了劍接住空中飛人,省卻了孔憐翠滿地打滾的苦。
孔憐翠撲在方三益懷中連聲咳嗽,方三益原本還要動手,卻在餘光瞥見孔憐翠臉部的一刻突然定住了動作,他連忙抬手掩住孔憐翠,真是好一覽無遺的遮掩。
紅沖不冷不熱道:「別擋了,我都瞧見了。」他瞭然笑道:「孔雀自憐金翠尾*,只可惜——」
他看著方三益指縫中漏出的幾縷雪白,緩緩開口:「你這隻白孔雀,恐怕沒有七彩斑斕的『金翠尾』啊。」
他就這樣戳破了孔憐翠的真身,一時間,方三益心驚肉跳,卻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先用真氣為孔憐翠調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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