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沖於是也照舊說:「沒問題,我不會說出去。」
這番車軲轆話又循環著繞回了庭中二人的一言一語,簡直像是鬼打牆,紅沖明知該如何終止,卻不願意主動開口。
方三益不信他,以至於情急之下顧不得話術,張口就是一番威脅,事後才匆匆想起軟硬兼施,紅沖並未介懷此事。
可是無論如何,這事怪不到紅沖頭上,如今方三益又來找他,翻來覆去卻還是那豆腐三碗,拐彎抹角地就是不肯直接提出要求,紅衝心中也多少有些不爽——是方三益自己的疏漏、也是方三益如今有求於他,卻還要等著自己給他台階才肯下,憑什麼?
要知道,紅沖可從來不認為自己有那麼溫柔體貼,別說主動給人台階了,連別人砌好了台階,他也只賞臉給乘嵐過!
他來了勁,就愈發不肯讓步,反而故意道:「不過你再不走,一會乘嵐來了,發現什麼端倪,那可不算是我說出去的。」
乘嵐昨日為替他作保,不惜將一顆引心丹拱手相讓,在外人看來,確實是親密得非比尋常,因而方三益下意識地信了這話,登時眉頭一擰:「乘嵐要來?當真?什麼時候?」說著,他連忙在整個院落都設下真氣感應。
紅衝心道:當然是隨口誆你的!
面上卻是故作思索,遲疑道:「應當是夜半,我看不見,倒不知如今可是到了子夜之時?」
如今正是子時,方三益一聽,只當乘嵐隨時可能回來,頓時顧不上再以退為進,低聲道:「請紅兄弟向天道發誓!」
他是情急之際不得不如此直言,話出了口,難免面露赧然,大抵心裡也清楚,此事原本就是他與孔憐翠二人自己不當心,如今卻要無辜誤入的紅沖發誓,實在顯得厚顏無恥。
只是事涉孔憐翠的妖修身份,別說這張臉了,他便是豁出半條命去,也不能退讓。
紅沖也不再為難,爽快應下:「好啊。」他清咳一聲,算是清了清嗓子,便三指向天,朗聲道:「我紅沖今日在此立誓,若是——」
卻被屋外一道聲音打斷:「有什麼事是值得發誓的?」
屋中二人俱向聲音傳來處望去,只見來人抬手輕輕敲了敲窗柩,聲音平緩:「看來,是我來得不巧了。」
居然正是那「子時應約前來的乘嵐」。
方三益的眉毛已揉成了一團被貓撓過的麻線團,他確實是很想立刻將此事塵埃落定,可如今乘嵐來了,他到底不好再說什麼。他下意識地想與紅沖對視一眼,期冀於紅沖能懂自己的眼神——就這樣望上了那道白綾。
紅沖也是驚訝的,夜半之約分明是他信口胡謅的,哪能想到乘嵐居然還真的來了。
然而,他心思一動,不僅不曾起身開窗,反而腳腕往管腳棖一勾,把圈椅拖到榻邊,懶散的身體順著扶手,一路絲滑地淌到了榻上。
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方三益不過是遲疑地瞥了窗戶一眼,再移回視線時,只見紅沖已蹬了鞋子、脫了外衣、散了髮髻、癱了身體,整個人縮在被子裡,只露出一顆雪白的後腦勺,仿佛入睡已久。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這究竟是要做什麼,不等屋裡有人回復,乘嵐已毫不見外地推開窗戶,翻身進來,正巧落在圈椅被拖走而讓開的空位上。
乘嵐看了一眼方三益,故作微訝:「方兄怎麼在此?」又望了一眼榻上,失笑道:「裝什麼睡,是在夢裡發誓呢?」
紅沖不答,方三益只好道:「是為引心丹一事,恕我暫時還不能告知。」他心知乘嵐在此,今夜這誓恐怕是發不了了,幸好乘嵐也不會整日呆在這裡,他亦住在此處,尋個乘嵐不在的空隙不算什麼難事。於是不欲多留,立刻拱手告辭:「時候不早,便不再叨擾了。」
乘嵐也不留他,立刻替紅沖送客:「方兄慢走。」
方三益解開門上的真氣,這便走了。
乘嵐目送著他離開,幽幽開口:「你們有什麼秘密,又是發誓,又是封門?」
見紅沖還在裝睡,乘嵐嘆了口氣,在他榻邊的圈椅上坐下,坐得板正,順便用真氣擺好了方才情急之下被紅沖丟得凌亂的衣物。
做完這些,仍不見紅沖有反應,他只當是這幾日未見,又不知何處惹到了紅沖那顆敏感的心,長嘆一聲,正要解釋,紅沖悶悶的聲音傳來:
「封門也沒擋住翻窗的登徒子,不是麼?」
話聲帶笑,可見並未使性子,故意這般,就是為了戲弄他罷了。
乘嵐也笑了一聲:「我是登徒子?我分明是怕你成了大話精。」
「我才不是大話精。」紅沖轉過身來,支起腦袋,問他:「你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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