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明知紅沖目不能視,乘嵐還是下意識地偏開頭,甚至為紅沖看不見而萌生出一種含著罪惡的慶幸,無需動手,他也知道自己如今麵皮發燙,耳朵著火。
偏偏他又覺得紅沖為何如此命好,他方才想保持些距離好好琢磨些時日,就有人幫紅沖遞來了投名狀。紅沖對他坦誠相待,他又怎麼忍心按照原計劃那般將人先晾幾天?剛下定的決心,還沒出兩個時辰,就又要反悔了。
他不敢再多想,視線亂飄,清咳一聲:「自然……也不是始亂終棄的意思。」
第53章 踏雪曾相過(七)
一夜雨聲涼到夢,萬荷葉上送秋來。*
秋老虎來了去,去又復返,半月下來,楓靈島已紅了大半。
紅沖自己打了把藤椅放在院中,每日午後都躺在上面曬太陽。
從前他還多少掩飾幾分自己的陋習,如今時間長了,且又叫乘嵐已見過了廬山真面目,他是愈發怠於偽裝,時不時就要給乘嵐個大驚喜。
譬如下旬某日,正是雲觀庭擺擂,乘嵐去盯了一整日的擂台,一走進院中,就見紅沖又從躺椅上滑進了蓮池。
他上半身還趴在岸上,手搭在藤椅扶手上,起到一個掩耳盜鈴的作用,下半身卻已進了水中——單純這樣倒是不打緊,乘嵐知道他是妖物,哪怕如今修為不濟,也不會因此受寒受濕——可乘嵐眼尖,一眼就瞧見那池子裡分明多了幾片荷葉……從紅沖的腿上長出來。
乘嵐連忙手指一動,用真氣扣上院門。
幾個跟在他身後的雲觀庭同門險些被門打碎鼻子,七嘴八舌問:「大師兄,這是怎麼了?」
「莫非是敵襲?」
「列陣,快列陣!」
乘嵐又打開門,打馬虎眼道:「沒事,沒事,手滑罷了。」
待得幾人進院中時,紅沖已被他從蓮池中拔了出來,脫了水便化回人身,此時伏在藤椅上打哈欠。見幾人打招呼,紅沖懶懶地應了一聲。
這些時日,雲觀庭幾人已逐漸習慣了主院裡多出來兩個人,雖然擂台上曾針鋒相對,下了擂台又無仇怨,互相之間說不得熟悉,但也算是相處得不錯。
不過他們今日是為其他事而來,匆匆打過照面便進了屋裡——是原本屬於文含徵的那一間。
前些夜裡一場秋雨下來,文含徵感染風寒,而那邊院子人多,到底不適合靜養,文含徵就這樣又搬回了乘嵐這邊的主院養病。
結丹修士還能因一場秋雨而病倒,這等奇聞紅沖還是頭一回聽說,見之嘖嘖稱奇。
乘嵐卻說,文含徵先天不足,自小體弱,幸而靜養些時日總是能好些。
幾人鑽進了文含徵的屋裡,乘嵐才敢逼音成線給紅沖遞去一句:「你當心一點!」
紅沖回道:「不是有兄長在麼?」
乘嵐瞥了一眼另一間屋子,蹙眉道:「我是說你師弟。」
方才幸虧乘嵐動手及時,才免於被雲觀庭幾人看出端倪來。可乘嵐不能每日都呆在院中,時時刻刻都為他掩護,這院中卻還住著另一個既能下地也不出門的人。
同為老派仙門所出,哪怕朱小草有時確實顯得不大機靈,卻也不是個瞎子,一次兩次也罷,見多了難免懷疑。
紅沖絲毫不在意地笑了一聲:「本來也沒打算瞞他。」
聞言,乘嵐臉色一沉。
他把這當成了天大的事,誰也不敢透露半點,自以為彼此此心唯一,卻沒想到這份好意只被人家當作大驚小怪。
恰在此時,幾人探病過,從文含徵的屋裡紛紛出來,與二人打過招呼,又歡聲笑語地回隔壁院去。
乘嵐不得不拿出笑臉應付過了師弟師妹們,被這打斷了一遍,再想掛臉教訓人時,難免顯得有些不自然。
紅沖見之,頓時樂不可支。
乘嵐無法,只能好聲好氣地與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了好半天,紅沖一直應著,最後來了一句:「兄長這是吃味了。」
捫心自問,乘嵐……乘嵐承認這話確實說得他稍有幾分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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