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水順帶洗去了他一路偷摸尾隨至此沾染的塵土,和他故意為之的「偽裝」,他嗆出好幾口水來,勉強抬起頭看了一眼紅沖。
紅沖才認出來,這是把自己從海邊撈出來,又自稱是項盜茵師弟的那個魔修。
他不肯說方赭衣賜給他的名字,也還沒來得及擁有自己的尊號。按照鎔國僅存的記錄,他在民間時的名字叫程珞杉。
紅沖一邊觀察他,一邊疑惑道:「你來做什麼?」
而在他細細打量程珞杉時,程珞杉也驚疑不定地暗自揣測著。
程珞杉記得,火山之難前,自己曾在主峰與紅沖有過一面之緣,那時紅沖不過是築基修為;待得他從海中將紅沖撈出來時,紅沖的境界就達到了元嬰期;而現在不過又只是幾個月過去,紅沖的修為,竟然已能將化神境界的自己搓扁揉圓……為什麼?不是說妖修本該修行遠不如人類更快麼?況且他還是修煉比尋常修士更快的魔修啊!
那他的計劃究竟還能不能成功——又或者,是成功率更高才對?
紅沖眼眸一亮,問他:「你想做什麼?」
程珞杉隨口道:「我只是想看看你過得如何……呃啊啊——!」話沒說完,他的心口猛地爆發出一陣烈火烹心般的劇痛,叫他痛呼出聲。
見他慘狀,紅沖甚覺滿意:「果然如此。」
果然……這雙屬於他自己的眼睛,能夠勘破他人的謊言與偽裝,只要維持注視而已。
真氣無形,鉗制住了程珞杉的脖頸、眼皮,他痛得難以言語,卻連移開眼睛都無法做到,也來不及想出來。
因為紅沖就這樣直接說出了他的心聲:「項盜茵離島,你想趁這個機會報仇——哦,原來楓靈島上處處是法陣,全是項盜茵的後手,在那裡根本沒法把他徹底殺死,呵呵,是你沒那個本事吧……」紅沖輕笑一聲,不顧他試圖反抗,繼續說:「你想要我加入你們……等等,你們?」
「我們……有很多人。」程珞杉勉強說。
奇異的是,這話一出,那要命的痛苦陡然輕了幾分,又漸漸趨於淡去。
程珞杉沉浸在劫後餘生般的慶幸感中,還未來得及細細回想,便見紅沖微微蹙眉,問他:「很多人?多少?哪來的?」
這一回,程珞杉不敢再隱瞞他,實話實說道:「三十餘人,多數是魔修,或許曾是引心宗弟子,或許是引心宗弟子曾在凡間的親眷。」
「三十也叫很多?」紅沖若有所思:「還或多或少都與引心宗有關。」
不等紅沖再問,程珞杉連忙主動解釋:「便是項盜茵故技重施,試圖滅族煉丹,但此舉有傷天和,總有人逃出一命來,如我這般……我們結識之後,便決心一同復仇。」
紅沖微微頷首,卻道:「可是那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程珞杉沉默下來。
上回在海邊洞窟時,程珞杉便再三暗示紅沖與自己為伍。他幾乎把所有罪責都歸於項盜茵,可紅沖當時不敢輕信,又惦記著要先回家找朱不秋,二人於是不歡而散。
這一回,程珞杉又跟了他這麼遠,如果還是只有這些話,紅沖哪怕已用雙眼看到,確認他過去所言盡數屬實,也仍然無意摻和進去。
若說紅沖如今和項盜茵全無怨懟,那也並非如此,只是這怨懟不足以排到兩條人命之前。和項盜茵的那些恩怨,便是要清算,也是在找到幕後真兇,給文含徵和朱小草報仇之後。
況且如今,紅沖更有一份無法與任何人道出的疑問——他的眼睛、他的權能究竟從何而來?他的使命究竟是做什麼?難道真的像朱不秋所說……
既知身是夢,一任事如塵……*難道火山刑場那時,他就該任由項盜茵痛下殺手,不作反抗,乖乖赴死?
可他不想死,更何況乘嵐如此冒險相救,恕他實在無法婉拒。
程珞杉不知他心中所想,卻明白他此言為何——如果不能證明項盜茵是釀成火山之難的元兇,紅沖絕不會襄助他們。
可是,程珞杉自己對那火山一難同樣一頭霧水,更拿不出有力的證據來。
他只有一個猜測而已……而他更怕這個猜測一旦說出來,只會更加觸怒紅沖。
紅沖若有所覺,沉聲道:「說!」
程珞杉只好緩緩開口:「萬仙會期間,我曾不慎被俘,但我熟知引心宗布置,那裡自然關不住我。潛伏在島上時,我曾看到你的兩個弟弟一道去侍劍山莊作客。我說的不錯吧?」
這倒並不是什麼秘密,紅沖攢眉聽著,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只聽程珞杉繼續道:「我不知道你那兩個弟弟為什麼會上山、能上山,但是我卻知道……他們離開侍劍山莊前,項盜茵正在那裡作客。」
紅沖便回想起那日,文含徵曾說,是在二人結伴返回寢廬的路上,朱小草突然起意,接著就沒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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