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沖只是暗自留意,原來項盜茵離開楓靈島了。
從前項盜茵富有一堆奢華仙舟,多得能用來擲著玩,卻連貪圖一口凡間的口腹之慾,也要乘嵐千里迢迢為他帶來,便知引心宗必然有些規定,不許項盜茵擅自離島。
而如今……
紅沖還沒來得及多想,就見乘嵐忽地貼近了他,認真道:「你的眼睛怎麼了?」
「怎麼了?」紅沖眨眨眼睛:「我不知道。」
乘嵐又瞧了片刻,遲疑道:「莫非是我看錯了?方才總覺得你眼眸發紅……還以為真的哭成兔子了。」
他開了個玩笑,似乎是想轉移紅沖的注意力,也叫紅沖放鬆些許。
紅沖卻說:「兔子能吃荷葉。」
乘嵐一怔,憶起紅沖近來正心思細膩,害怕要被「吃掉」,便突然覺得自己這玩笑開得不大好。他正欲補救兩句,就見紅沖腦袋一拱,把臉放進了他的掌心。他摸著紅沖的臉頰,忍不住順手捏了捏,卻突然感覺到指尖仿佛短暫地被火灼了一下。
無需乘嵐再定睛細看——是紅沖的眼睛亮了,他眼瞳像是兩點燃燒的火,照亮了他的臉頰,在漆黑的屋裡簡直能當燈使。
而從他眼眶中淌出的淚,也成了一小簇珊瑚珠般的火苗,從白皙的臉頰滾落,跌在乘嵐指間,輕輕一燙,才消失於無形。
乘嵐不知道這又是什麼妖物神通,更顧不上指尖的微痛,他只覺得心裡憐愛得要滿溢出來。他彎了腰,紅沖也順從地跟著他的手抬起上半身,然後將臉輕輕貼在他的臉側。
於是,那些火苗般的淚花便燎了乘嵐耳鬢的髮絲。
耳鬢廝磨間,乘嵐笑了一聲:「可別把我頭髮燎光,燒成禿子了。」
紅沖便用鼻腔發出一聲低不可聞的「嗯」。
良久,紅沖伏在乘嵐肩頭,突然說:「我不想就這樣被鬼吃掉。」
乘嵐伸手覆在他背後,力道輕柔地拍著,不知道他是因方才那個開得不巧的玩笑而如此,還是因為回想起了文含徵。
文含徵死時,也對乘嵐說「好痛,有人在咬」,乘嵐至今都不明白究竟是為什麼……以至於紅沖知曉此事,流露出害怕,乘嵐竟然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才能安慰他。
思前想後,乘嵐只能說:「我會保護你。」
「真的嗎?」紅沖忽地其身,眼睛亮亮地看著他:「那你飛升了怎麼辦?成仙了怎麼辦?」
且不說便是飛升需要頓悟,若不頓悟,哪怕在大乘期修煉千萬年也於事無補,關鍵是乘嵐如今才不過是元嬰期的境界,聽聞此言,只覺得十分好笑,像是稚童懇求父母不要拋棄自己一般。
乘嵐便說:「飛升了我也帶著你,成仙也與你一起……我不會拋棄你,永遠都會保護你。」
紅沖聽著,又緩緩靠回了他的肩頭,喃喃道:「好吧……那或許,也沒那麼可怕了。」
*逡巡間,墜兔收光.遠雞戒曉。出自明代李昌祺的《剪燈余話·武平靈怪錄》。
第62章 豈是蓬蒿人(七)
翌日東方欲曉,乘嵐要務纏身,不得不早早地出去。
幾個月以來,紅沖懼怕著那些若有若無的鬼哭狼嚎,一直化為原形躲在水中,哪怕他知道這一切於事無補,仍然不敢面對。
這夜倒是頭一回,乘嵐在榻邊打坐,他枕在乘嵐腿上,竟然睡得安穩,一夜無夢。
直到乘嵐小心翼翼地抽身離開,他猝然醒來,卻裝作猶在酣夢中。
待得乘嵐的氣息漸漸遠了,直至無法探得,紅沖倏地翻起身來,對著眼前空無一人的院子命令:「有什麼事出來說。」
沒有任何回音。
真氣爆發,只在眨眼之間——紅沖伸手虛抓,輕而易舉地從百里開外的一處凡間枯井裡,挖出來一個渾身灰泥的狼狽「旅人」。
他把旅人扔進池塘中,一道火彈進水中,頃刻間煮沸了整池水,「旅人」在塘中勉強呼喊:「住手!我說!我說——」
於是,紅沖又用真氣把他拎出來,隨手撂在地上。
晨起春寒,紅沖合衣走出屋中,站在池邊,目光冰冷地看著那個「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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